病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像冰冷的铁锤敲在紧绷的鼓面上。
诸成悬在手机屏幕上那猩红【云端直传】按钮上的食指,微微一顿,指尖距离那决定性的触碰,只差毫厘。他眼中那两簇冰冷的业火,猛地燎原,几乎要烧穿眼睑。他没有回头,身体却绷成了满弓的弦,肩膀线条硬如岩石。
门开了。
省纪委副书记高正明站在门口。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那份久居高位沉淀下的威压,却如同实质,瞬间塞满了整个病房的空气。他穿着剪裁一丝不苟的深色中山装,每一个扣子都严丝合缝,脸上的表情像是用冰水洗过,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只有一种审视一切的漠然和沉重。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扫过病床上气息奄奄的陈成,扫过床边如临大敌的猎鹰,最后,如同两块玄冰,牢牢地钉在背对着他、正对着窗户的诸成——以及诸成那只紧握着老旧诺基亚手机的右手上。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穿纪检干部制服的年轻人,表情肃穆,眼神锐利,如同两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刀。再后面,隐约可见省厅于副厅长那张同样凝重、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脸。
“陈成同志,”高正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钉,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很抱歉在你重伤休养的时候打扰。”他的目光转向诸成,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诸成同志!省纪委、省厅联合专案组,现已正式接管市一院恶性袭警事件及其关联职务犯罪案!请你立刻交出身上所有通讯设备及相关调查资料!这是纪律要求!立刻执行!”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窒息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猎鹰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捏紧,骨节发出细微的爆响。陈成剧烈地喘息着,氧气面罩上的白雾浓重了一层又一层,他努力想撑起身体,却被诸成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
“高……高书记……”陈成的声音从面罩下艰难地溢出,嘶哑破碎,还带着血沫子的摩擦音,“赵……赵纪平他……咳咳咳……”他咳得惊天动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他……拿走了……假的……真的……咳咳咳……证据……”他一边咳,一边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诸成那只握着手机的手。那眼神,既是控诉,也是最后的示警。
高正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脸上那层冰霜没有丝毫融化。“陈成同志,你的伤情要紧,情绪不要激动。具体案情,专案组会依法独立、公正、全面地核查清楚。”他的目光重新锁定诸成,带着一种近乎审判的意味:“诸成同志!这是最后通牒!交出通讯设备!接受组织审查!不要心存侥幸,对抗组织调查的后果,你很清楚!”
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专案组接管,纪委副书记亲临,纪律要求的铁帽子扣下来!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以“组织”“纪律”之名,行釜底抽薪之实!只要诸成手里的“钥匙”被拿走,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诸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仿佛刚才那场爆炸和搏杀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和灰尘,双眼布满红丝,嘴角却挂着一丝奇异的、近乎虚弱的笑意。
“高书记……”诸成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破旧的风箱,还带着点刚才被烟呛伤的余韵,“您……您要这个?”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被他攥得滚烫的老旧诺基亚手机,屏幕还亮着幽蓝的光。他举着手机,动作迟缓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仿佛连抬手都万分艰难。“可以……给您……我……服从组织安排……”
他一边说,一边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稳。猎鹰下意识伸手想去扶,被他一个踉跄躲开了。就在这踉跄弯腰的瞬间,诸成那只握着手机的右手,极其隐蔽地、快如闪电地在屏幕上一抹!
高正明身后的两名年轻纪检干部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警惕地盯着诸成的手。
“等等!”高正明突然开口,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诸成那只刚直起腰后垂下的右手,以及那只屏幕依旧幽蓝的手机。多年的纪检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个踉跄和咳嗽,太“恰到好处”了!“别动!”他厉声喝道,“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一名纪检干部立刻上前,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抓向诸成手里的诺基亚。
就在这时——
“嘀嘟!嘀嘟!嘀嘟——!!!”
一阵急促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陈成病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原本代表心跳的曲线,陡然变成了一条疯狂跳动的直线!刺目的红色报警灯急剧闪烁,伴随着机器发出的尖锐长鸣!
“老陈——!!!”诸成猛地转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脸上的虚弱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他像是完全忘记了纪检干部伸过来的手,也忘记了高正明的存在,整个人如同疯了一样扑向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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