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碎片扎进掌心的刺痛,远不及楼下那辆黑色轿车消失时带来的冰寒刺骨。血迹混着茶渍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像一朵狰狞的邪花。书房里只剩下窗外暴雨肆虐的狂响,如同敲在陈成心头的丧钟。
“蒋世清……”他盯着掌心残留的碎茬,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好一手釜底抽薪!够狠!”
手机屏幕亮着幽蓝的光,通讯录里“省纪委刘书记”的名字清晰可见。只要按下去,凭借他陈成在临江盘根错节的根基,掀桌子搏命,未必不能把诸成强行捞出来——代价是彻底撕破脸,提前引爆所有底牌,甚至可能把自己也变成漩涡的中心,被对方连锅端起。
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颤抖着,那零点一公分的距离,仿佛隔着生死鸿沟。
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一瞬,他的目光猛地被钉死在那张刺眼的青花瓷瓶照片上——“承乾阁编号:QHQ-0427”。这个蒋世清精心构筑的“浑水”里,为何偏偏留下如此清晰、如此专业的一个标记?像黑暗中一盏孤灯,亮得过分刻意!
是陷阱?是挑衅?还是一条真正通往蒋世清命门的……隐秘通道?
“咣!咣!咣!”
沉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纪委那几下更急更猛,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蛮横,如同重锤狠狠擂在陈成紧绷的神经末梢上!这深更半夜,暴雨倾盆,纪委的人刚走,又是谁?!
陈成眼底的寒冰瞬间炸裂,滔天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暴戾,几步走到门后,动作迅捷无声。他没有立刻开门,只是侧耳倾听。
门外没有纪委那种刻意压低的纪律口令,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雨水不断滴落在地垫上的“嗒嗒”声,显示出敲门者的湿漉漉和焦躁。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嗓音在门外响起,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陈书记!陈书记!开开门!十万火急!我是老吴,吴言!承乾阁的老吴啊!”
承乾阁?!
陈成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那个冰冷的编号来源!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他毫不犹豫,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中年胖子。雨水顺着油光发亮的稀疏头顶滑进他惊惶的眼睛里,高档的亚麻唐装紧贴在肥硕的身上,勾勒出发福的狼狈线条。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硬邦邦、用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像个抱着最后救命稻草的落水者。正是承乾阁的老板,吴言!
“陈书记!”吴言一见到陈成,像见了亲爹,双腿一软就要往下跪,声音带着哭腔,“救救我!蒋市长……他们要灭口啊!”他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楼梯口,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
“进来!”陈成一把将他拽进屋内,反手“砰”地锁死防盗门,动作快如闪电。冰冷的视线扫过吴言怀里那个被雨水浸湿的包裹,最后定格在他写满恐惧的脸上,“灭口?说清楚!蒋世清的人?”
“是……是!”吴言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喘息,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往下淌,“就……就在纪委那几位同志带走诸市长之后,最多……最多半个小时!一群人!黑西装,身手利索得吓人!直接砸了我的店门!二话不说就动手!翻箱倒柜!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找编号QHQ-0427的青花瓷瓶,还有……还有配套的‘夹心饼干’档案袋!”
“夹心饼干?”陈成眼神锐利如刀。
“对!对!”吴言鸡啄米似的点头,“这是我们行里的黑话,指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凭证,塞在赝品底座夹层里的东西!0825地块转让协议、橡胶厂补偿金挪用明细、还有……还有蒋市长情人名下那几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流水……全在里头!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要连根拔起!销毁一切!”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后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幸亏……幸亏我吴言在这行当混了大半辈子,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哪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真品和‘饼干’,我早几天就感觉风头不对,偷偷转移了埋在我乡下老娘炕洞底下了!店里摆了个高仿的‘空壳子’糊弄人……”他拍着怀里那个被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就是那‘饼干’!我趁乱抱着它从后巷狗洞爬出来的……一路躲躲藏藏,只能来找您了陈书记!”
陈成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惊弓之鸟的古董贩子,看着他怀里那个可能藏着扭转乾坤钥匙的包裹,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带来一丝灼热。蒋世清这雷霆万钧的“浑水”背后,果然留有缝隙!这条缝隙,叫做贪婪!叫做欲盖弥彰!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初醒:“你想活命?”
吴言拼命点头,几乎要把脖子点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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