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下而上、沉重带水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陈成和诸成的心脏瓣膜上,加压泵血,泵得他俩太阳穴突突直跳。手里那份湿漉漉、浸着老胡绝望气息的“催命符”,此刻烫得如同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的烙铁。警笛还在楼下如同受惊的野驴般嘶鸣,红蓝爆闪的光透过被暴雨冲刷得扭曲变形的窗户,在他们惨白的脸上疯狂切割跳跃。
“操!真奔我们来了?!”诸成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打磨铁锈。他下意识就想把怀里那叠要命的复印件往窗外扔。
“别动!”陈成低吼一声,猛地按住诸成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铁钳。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掏出手机,对着那张写着“快跑”的血泪警告和文件最关键的几页——尤其是那个指向省里重量级人物的红圈名字——咔嚓咔嚓连拍数张。指尖在屏幕上飞舞,邮箱地址、云盘账号飞速输入,进度条像蜗牛爬。窗外警笛声愈发明亮刺耳,楼底的喧哗和质问声隐约可闻,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妈的太慢了!”诸成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夺过手机,“你藏东西!”他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搓出火星子。
陈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如电,飞快扫视这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办公室。文件柜?不行!档案盒?太显眼!天花板?除非有特异功能!角落里那棵半死不活的发财树?盆太小!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办公桌下——那堆积如山的、无人问津的过期内部期刊和历年政策汇编上。这些玩意儿,除了年终大扫除时会象征性地动一动,平日里连耗子都嫌弃。
就是它了!陈成蹲下身,粗暴地将最底下几摞蒙着厚厚灰尘的期刊掏出一个坑洞,将那份浸湿的、沉甸甸的原件文件团了团,用力塞了进去,然后迅速用其他期刊严严实实地埋好、压实。表面看去,依旧是那堆无人理睬的故纸堆。刚做完这一切——
“砰!”
办公室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门口的光线被几个高大、穿着深色雨衣的身影堵得严严实实。冰冷的雨腥气和一种生人勿近的、属于强力机关的凛冽气息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为首一人摘下湿漉漉的雨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面孔。他没说话,目光如同探照灯,直接锁定在窗边还保持着僵立姿势的陈成和诸成身上。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鱼贯而入,雨衣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他们无声散开,占据了门口和窗边的有利位置,形成一种无形的包围圈。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的警笛、哗哗的暴雨,还有几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陈科长?诸科长?”为首的中年男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直接敲在人的耳膜上。他掏出一个皮夹证件,唰地一下展开,动作干净利落。“市局经侦支队,郑毅。”证件上警徽冰冷醒目。
陈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猛地松开。他强迫自己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郑支队?这么大雨……有何贵干?”他瞥了一眼郑毅身后那些沉默的身影,意思很明显:这阵仗,可不像是来送温暖的。
“例行公事。”郑毅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诸成刚才踹飞的椅子还歪在墙边,摔碎的茶杯盖碎片闪着寒光。“刚才局办公室接到市局协查通报,贵局门卫胡建军,涉嫌一起重大的职务侵占案,目前已畏罪潜逃。我们依法前来搜查其可能藏匿或转移赃款赃物、犯罪证据的场所。”他的话语条理清晰,公事公办。
“胡建军?”诸成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老胡?他……他侵占?跑路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老胡那张惶恐递信的脸和信封里那声嘶力竭的“快跑”疯狂交织。
“是的。”郑毅的目光如同实质,在两人脸上刮过,似乎想捕捉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据初步调查,他利用门卫身份,长期接触大量内部流转文件,涉嫌窃取并倒卖重要信息,涉案金额巨大。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你们这层楼,而且……”他顿了顿,眼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诸成手里还紧紧攥着的手机,以及陈成略显僵硬的身体姿势,“据反映,他今日下午曾与战略规划处人员有过异常接触。”
异常接触?异常接触!
果然是冲着那份文件来的!柳志宏和林莎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先下手为强,直接栽赃老胡“职务侵占”,把水彻底搅浑!这哪里是抓贼,分明是铲除污点证人,顺便把可能接触到污点的“知情者”也一并敲打!
陈成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他强迫自己冷静,脑中念头电转:“郑支队,我们下午确实见过胡建军同志,”他斟酌着措辞,尽量让“同志”两个字听起来自然,“他当时送了一份文件过来,说是柳局长急件。我们签收后他就离开了,前后不到一分钟。至于他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们完全不知情。”他把“柳局长急件”几个字咬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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