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单膝跪地,左臂伤口汩汩涌血,黑气如毒蛇般顺着经脉向上攀爬,指尖已然发黑。他喘息粗重,眼前光影摇曳,那黑袍人影在雾中冷笑,声音如针扎进识海:“你撑不了多久,不如早些认命。”
楚寒踉跄扑上前,一把扶住他肩膀,触手冰凉。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神志勉强清明。此刻他眉心渗血,那是方才以《破妄心诀》强行挣脱幻丝所留的伤。《破妄心诀》乃上古心法,强行运转可破幻境,但也会对自身神识造成反噬,楚寒眉心渗血便是反噬之兆。他盯着云逸尘涣散的瞳孔,怒吼道:“你要是现在倒下,你娘白疼你了!苏清绾白救你了!我楚寒这一路陪你疯,图个啥?!”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掌,一掌拍在云逸尘心口。
不是救人,是砸魂。
掌力灌入,云逸尘浑身一震,识海如遭雷击,那层层叠叠的幻象竟裂开一道缝隙。他眼前闪过母亲手札上的字迹——“归墟非终,反为始门”,可这字迹瞬间又被黑袍人幻化成灰烬飘散。
“毁了它吧……”幻境中,母亲的身影浮现,面容凄苦,“残片带不来真相,只带来死亡。逸尘,放下吧。”
云逸尘手指微颤,剑尖垂落。
就在这时,一道温软身影踉跄奔来,扑入他怀中。是苏清绾。她满脸泪痕,却死死抱住他,声音哽咽:“你要报仇,我陪你。但别丢下我……你若死了,我救你这一路,算什么?”
这一声,如晨钟撞破迷雾。
那些记忆如星火燎原,他想起苏清绾不顾一切追随他、守护他的点点滴滴,那些坚定而温暖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他心中最炽热的力量。
还有楚寒。那家伙喝醉了拍他肩膀,大笑:“老子行走江湖,头一回见你这种冷脸闷葫芦,偏偏让人想跟着疯!”
还有慕容雪。嘴上骂他“蠢货”,却偷偷塞来三瓶解毒散,临走还踹他一脚:“别死在外头,欠我的还没还!”
这些记忆如星火燎原,点燃他几近熄灭的神志。
“我不是祭品……”他低语,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是云逸尘。”
剑尖缓缓抬起,指向黑袍人。
“我有人等我回家。”
话音落,残片忽地爆发出刺目金光,那光自他心口炸开,如烈阳破云,轰然撕裂幻境!
苏清绾猛地睁眼,嘴角溢血,眼神却清明如洗。她第一反应不是自保,而是扑向云逸尘,撕下衣襟就要包扎他左臂。手抖得厉害,可她咬牙按住伤口,厉声道:“我救你,从不是错。你若觉得是累赘,当初就别让我靠近!”
云逸尘睁眼,目光与她相撞,喉头一哽,终是没说出一个字。
慕容雪咳出一口血,挣扎着坐起,冷眼看云逸尘,眼神却没了往日的讥诮。她冷冷道:“你要是死了,谁还欠我三瓶解毒散?三瓶!外加两枚护心丹!记清楚了!”说罢,强提真气,袖中蛊虫颤颤而出,在四人周身布下一道淡紫光罩,隔绝残余幻音。
楚寒倚着船板喘息,额角青筋暴起,显然《破妄心诀》反噬不轻。他抬手抹了把脸,血混着汗往下淌,却咧嘴笑了:“这鬼地方,不杀人,专搞人心。老子早该想到——归墟封印的试炼,从来不是比谁拳头硬,是比谁心不烂。”
云逸尘低头看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臂,黑气已被金光逼退些许,可经脉仍如被火灼烧。他缓缓道:“所以,这幻境……是考验?”
“不止是考验。”苏清绾包扎完毕,指尖沾血,声音微颤,“是净化。它逼你直面最深的恐惧、最痛的悔恨、最不敢承认的软弱。过不去的,魂飞魄散;过得去的……才算有资格靠近真相。”
慕容雪冷笑:“所以它让我看见他娶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它也让我看见你杀我父亲。”苏清绾抬头,直视她,“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就像我知道,你递来的解毒散,是真的。”
慕容雪一怔,随即别过脸,嘀咕:“谁稀罕你感激。”
楚寒忽然抬手,指向雾气深处:“看。”
众人顺他所指望去,只见原本浓稠如墨的雾气正缓缓退散,海面恢复平静。而船底之下,隐约浮现一座巨大阵纹,由无数古老符文构成,正随着残片金光微微脉动。
“这阵……”云逸尘凝神细看,心头一震,“和母亲手札上的残图,一模一样。”
“所以归墟的试炼,认的是云家血脉?”苏清绾皱眉。
“不。”楚寒摇头,“它认的是‘心’。你若心乱如麻,它就放大你的执念;你若心志如铁,它便放行。刚才那一关,不是我们破的,是我们……一起活过来的。”
云逸尘沉默片刻,缓缓起身。左臂仍痛,可脚步已稳。他看向三人,目光逐一扫过——楚寒满脸血污却笑得猖狂,苏清绾指尖发抖却不肯退后半步,慕容雪冷着脸却仍守在阵眼方位。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涩,却真切。
“我云逸尘,这辈子没求过谁。但今天,我求你们——别再让我一个人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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