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蹲在北邙山背阴处,指尖碾碎一片枯叶,叶脉纹路与昨夜刺客袖中焦符如出一辙。寒风掠过山脊,他望着掌心那道被溪水冲淡的血痕,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半空中浮现的三个字——“勿近苏”。
他闭了闭眼,心头翻涌。苏瑶月竟也被卷入这场局中,而林家的影子无处不在。若强闯苏府,必会惊动幕后之人;若退避三舍,真相永无揭晓之日。权衡良久,他终于睁开眼,目光沉定:唯有伪装身份,潜入府中,才能查清当年云家灭门与苏林两家之间那层隐秘的关联。
于是他将碎叶裹进药箱夹层,顺手抹了把脸上的草灰,原本冷峻的眉眼顿时添了几分潦倒气。
这副模样,倒真像个走投无路的江湖郎中。
他拎起药箱,沿着山道往苏府方向走。脚步不急不缓,像是真为混口饭吃而来。
苏府门前,两名守卫正懒散地靠着石狮打盹。云逸尘上前拱手,嗓音刻意压得沙哑:“在下姓陈,游方行医,听闻贵府有老仆久病不愈,特来献方。若治不好,分文不取,自行离去。”
守卫打了个哈欠,正要挥手赶人,忽听得内院传来一阵喧哗。
“五长老发怒了!说谁再提那游医的事,就罚去扫三个月药圃!”
云逸尘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下。看来他这“游医”的名头,已经传进听雨堂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到廊下,从药箱底层取出三味药:冰蝉蜕泛着霜光,雪心兰透着冷香,青骨藤则如枯骨盘绕。旁人瞧着只当是寻常奇药,唯有真正懂行的才知道——这三味药性相冲,寻常医者绝不敢同用。
不多时,一名小厮匆匆跑来,上下打量他一眼:“老管家说,让你去药堂一趟。若敢胡来,打断腿扔出去。”
云逸尘点头,跟着穿廊过院。药堂内,五长老正负手而立,目光如刀。
“你便是那自称能治寒髓症的野郎中?”他冷哼,“我苏家医典万卷,尚且束手,你凭甚么?”
云逸尘不答,只将药箱放在案上,打开:“脉象浮而无力,实则寒毒深陷骨髓。三年前一场风雪后发病,误用温补之剂,反倒将毒逼入经络。此后每到子时,肋骨如针扎,右腿麻木难行,对否?”
堂中老仆猛地抬头,浑浊眼中闪过惊色:“这……这都对!”
五长老眉头一跳:“胡说!此症乃风寒入体,岂会是寒毒?”
“风寒发热,寒毒蚀骨。”云逸尘淡淡道,“他手足不温,舌底青紫,脉沉细如丝,若再用温药,三月内必瘫。”
五长老脸色微变,还未开口,苏瑶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他试试。”
众人回头,见她捧着一卷古籍走来,目光落在云逸尘带来的青骨藤上,瞳孔微缩。
“此药……只载于《九曜医典》。”她低声说,“你从何处得来?”
云逸尘抬眼,与她对视一瞬,随即垂眸:“山野采得,不足挂齿。”
苏瑶月没再追问,只点头:“准你施针。”
云逸尘颔首,取出三枚银针,以冰蝉蜕浸润,手法如行云流水。第一针落于“悬钟”,第二针点在“阳陵泉”,第三针直刺“风府”,针尖入肉三分,老仆浑身一颤,竟喷出一口黑血。
“这是……毒血!”药童惊呼。
云逸尘不语,点燃雪心兰,置于炉中熏蒸,又以青骨藤煎汤,令老仆服下。三日过去,老仆竟能拄拐行走,到了第七日,连步态都稳了。
五长老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巧合罢了。”他冷声道,“寒髓症本就时好时坏。”
话音未落,内院又传来急报——三名采药侍女突发高热,呕吐不止,府医诊为“春瘟”,束手无策。
云逸尘被请至偏院,只见三人面色青灰,指尖发紫,呼吸急促。
他搭脉片刻,断言:“非瘟疫,乃花毒反噬。她们采药时误触‘鬼面兰’,毒入肺络,若再用清热之药,半个时辰内必咳血而亡。”
苏瑶月蹙眉:“鬼面兰只生在后山禁地边缘,她们怎会去那儿?”
云逸尘不答,只开“清络饮”加减,以金银藤、紫背天葵为主药,另配熏香驱毒。三日退热,七日痊愈。
痊愈那日,一名侍女跪地叩谢:“多谢大夫救命!那日我们贪图一株‘月见草’,才误入禁地……”
话未说完,被另一人急忙拉住。
云逸尘眼角微动,却未多言。
当晚,苏老夫人遣人送来一匹锦帛,上绣“仁心济世”四字。
消息传开,苏府上下议论纷纷。
“那陈大夫真有两把刷子,老吴头都能下地了。”
“听说三个丫头也是他救的,府医都摇头的病,他七天治好。”
“嘿,五长老还说他是江湖骗子呢,现在闭嘴了吧?”
第五日,云逸尘正于偏院晾晒药材,忽见苏瑶月走来。
“你用的药方……”她低声问,“可是出自《九曜医典》?”
云逸尘正在碾药,闻言手顿了顿:“古方杂学,东拼西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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