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枪声停歇还不到半天,宁安支队刚刚完成对俘虏的初步甄别和镇内秩序的恢复,麻烦便接踵而至。
两辆苏军嘎斯吉普车卷着积雪,径直开到了靠山屯镇口,粗暴地鸣着喇叭。车上跳下来七八个苏军士兵,簇拥着一名脸色阴沉的中尉军官——正是之前林锋等人打过交道的伊万少校的下属,瓦西里中尉。
李支队长、王指导员和林锋闻讯赶到镇口。瓦西里中尉倨傲地扫视着刚刚经历战火、尚显凌乱的镇子,以及周围那些穿着杂乱但眼神警惕的宁安支队战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质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武装冲突?你们不知道这会破坏地区的稳定吗?”
李满仓强压着火气,上前一步解释道:“中尉同志,我们是在清除一股冒充国民政府、实际上欺压百姓、强征暴敛的土匪武装。他们严重危害了本地治安……”
“土匪?”瓦西里中尉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被看押在院子里的王特派员等人,“他们声称是国民政府委派的合法官员!你们的行为,是对中国合法政府的挑衅!破坏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精神!”
王指导员试图据理力争:“中尉同志,他们所谓的‘接收’就是抢劫,这是有目共睹的!镇上的百姓可以作证!我们是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
“我不想听这些!”瓦西里中尉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强硬,“我接到命令,维持这一区域的秩序!任何未经许可的武装行动都是不被允许的!现在,我要求你们:第一,立即释放所有被扣押的人员;第二,你们的部队立刻撤出靠山屯;第三,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
这近乎最后通牒的要求,让李支队长和王指导员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如果照办,不仅意味着刚刚到手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更会严重挫伤部队士气,寒了靠山屯百姓的心。
林锋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瓦西里中尉。他注意到,这位中尉虽然态度强硬,但眼神深处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急于解决问题的意味。苏军高层或许并不真想深度介入这种地方武装冲突,但碍于表面程序和某些压力,又不得不做出姿态。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林锋上前一步,用流利的俄语开口说道:“瓦西里中尉,请息怒。”
瓦西里中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土八路”军官能说出如此流利的俄语。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林锋,认出了他正是之前修好卡车、后来又“协助”辨认文件的那个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丝,但依旧紧绷。
林锋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我们非常理解贵军维护地区稳定的责任。但是,也请您理解,这伙武装分子并非真正的国民政府代表,他们的行为已经激起了极大的民愤。如果我们坐视不管,这里的混乱只会持续,最终同样会影响贵军后方区域的稳定,甚至可能被更居心叵测的势力利用。”
他顿了顿,观察着瓦西里中尉的反应,见对方没有立刻反驳,便继续说道:“我们无意与任何方面为敌,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建立一个安定有序的环境。这与贵军维护后方稳定的目标,本质上是一致的。”
瓦西里中尉沉默着,似乎在权衡利弊。林锋的话确实戳中了一些要点,苏军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后方出现持续动荡。
林锋趁热打铁,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以及尊重贵军的关切,我们可以释放部分被俘的、非核心的武装人员。但是,为首的特派员及其核心骨干,必须接受审判,他们对人民犯下了罪行。同时,我们可以保证,宁安支队将在靠山屯维持严格的纪律,绝不会骚扰普通百姓,并且愿意与贵军保持沟通,共同防范真正的破坏分子。”
这个方案,既给了苏军面子(释放部分俘虏,承诺维持秩序),也守住了宁安支队的底线(惩办首恶,控制据点)。
瓦西里中尉盯着林锋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装备简陋但眼神坚定的八路军战士,以及远处那些偷偷观望、脸上带着期盼神色的百姓,他知道,强行压服这支地头蛇并不容易,而且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最终,他哼了一声,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会将这里的情况和你们的‘建议’向上级报告。在得到新的指令前,你们必须确保这里的‘秩序’!如果出现任何问题,将由你们承担全部责任!” 他没有再提立刻放人和撤军的要求。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士兵上车,吉普车粗暴地调头,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烟尘。
看着远去的苏军车队,李支队长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林锋的肩膀:“好小子,你这番话,顶得上一个连!”
王指导员也欣慰地点点头:“林队长处理得很妥当,既坚持了原则,又避免了直接冲突。不过,苏军的态度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未来的路,依然不会平坦。”
林锋望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知道,这只是一次暂时的妥协。苏军的“调解”背后,是巨大的实力差距和复杂的国际博弈。想要真正在这片土地上立足,最终还是要靠自身实力的壮大。而这次与苏军的周旋,也让“雪狼”在复杂的政治军事环境中,又多了一份宝贵的经验。那个瓦西里中尉离开前看似妥协,但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甘,预示着这场较量,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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