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安全屋深处,临时改造的医疗棚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摇曳着,在斑驳的船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
“小鱼”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相对干净的薄被。老周(郎中)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着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动作轻柔而迅速。尽管注射了宝贵的镇痛剂(可能是吗啡),剧烈的疼痛依旧让昏迷中的“小鱼”不时发出压抑的呻吟,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林锋靠坐在角落的草堆上,脸色比之前稍好了一丝,但依旧苍白得吓人。左臂被老周重新包扎过,厚厚的纱布下,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诡异的搏动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磺胺粉的刺激和身体放松下来,变得更加清晰而折磨人,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在伤口里蠕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他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积攒哪怕一丝力气。山猫坐在旁边,腿上的枪伤也重新包扎固定了,虽然疼痛依旧,但精神尚可,警惕的目光不时扫向棚屋低矮的门口。
老顾蹲在“小鱼”床边,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小鱼”冰凉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他看着老周忙碌的身影,又回头看向角落里的林锋和山猫,眼神复杂。棚屋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老周…‘小鱼’他…”老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周头也不抬,手中的镊子夹着沾满碘酒的棉球,小心地清理着一处深可见骨的烙伤,声音低沉而疲惫:“命暂时吊住了…失血太多,身体太虚,多处感染…尤其是肺部和腹腔,恐怕有内出血…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今晚和明早了…还有,他精神受了极大刺激,需要绝对的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尽力。”
老顾重重地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痛惜和愤怒。他站起身,走到林锋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林队长,山猫兄弟,大恩不言谢!‘小鱼’这条命,是你们从阎王殿里硬抢回来的!这份情,组织上记下了!”
林锋勉强睁开眼,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沙哑:“…份内事。‘小鱼’同志…带回来的情报…价值连城…绝不能…让他白受苦…”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臂的剧痛,“‘荣字1644’…火车…北站…必须…尽快核实…行动…”
老顾用力点头,眼神锐利:“放心!‘小鱼’同志昏迷前的话,我已经通过紧急渠道上报了!上级高度重视!‘荣字1644’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毒刃!关于火车和北站的情报,我们正在全力核实,同时也在排查可能的内部泄密点(意指‘灰雀’)。林队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接下来的行动,离不开你的指挥!”
就在这时,安置在另一处角落、用于接收紧急情报的简易蜂鸣器(可能是利用改装收音机部件)突然发出极其轻微却急促的“嘀嘀”声!负责值守监控的秀才(他腿脚不便,被安排做信息记录和警戒)立刻警觉地抬头,迅速操作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安全屋的位置极其隐秘,非紧急重大情况,绝不会启用这个最高级别的联络通道!
秀才脸色凝重,快速记录着蜂鸣器断断续续传递的摩尔斯电码。片刻后,他抬起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声音带着一丝惊怒:“顾叔!是‘鹞子’(76号机要室文员)的紧急示警!断断续续,只传了一半!内容:…‘灰雀’…震怒…‘瘟疫’…嫁祸…船区…清剿…联络点…暴露…危险…快…’ 信号就中断了!”
“‘鹞子’暴露了?!”老顾脸色剧变!‘鹞子’是他们费尽心血打入76号机要室的内线,是揪出“灰雀”的关键!他的示警,意味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瘟疫’嫁祸…船区清剿…”林锋咀嚼着这几个词,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灰雀”的毒计!“他想借日本人的手,以‘防疫’为名,清洗整个苏州河船民区,把我们和‘星火’连根拔起!同时,故意泄露一个真实的联络点,借刀杀人!”
“毒!太毒了!”山猫一拳砸在旁边的船板上,牵动了腿伤,疼得龇牙咧嘴,但眼中的怒火更盛。
老顾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灰雀’这是狗急跳墙了!‘鹞子’…恐怕凶多吉少…”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决绝取代。“秀才!立刻通知所有水上交通点,进入最高戒备!启动备用撤离预案!通知‘老烟囱’(拘留点内应),如果他还能联系上,立刻蛰伏,停止一切活动!通知‘黄包车’,取消所有近期联络!”
“是!”秀才立刻开始操作简易发报装置(同样利用改装部件),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老周!”老顾转向郎中,“‘小鱼’的情况,还能转移吗?”
老周检查了一下“小鱼”的状态,眉头紧锁:“移动风险极大…但留在这里,一旦日军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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