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冷香殿。
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这里只有一片破败与死寂。朱漆剥落,廊柱朽坏,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尘埃气息。唯有殿前一片空地,被打扫得异常干净,与周遭的荒芜格格不入。
八名身着陈旧褪色铠甲、鬓发皆白的老兵,如同生了根的磐石,沉默地肃立在紧闭的殿门前。他们身形不再挺拔,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风霜,但眼神却锐利如鹰,腰杆挺得笔直,手握在腰间的旧刀柄上,散发出一种百战余生、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苏晓月只带了云霜和两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侍卫前来。她挥手制止了侍卫上前呵斥的举动,独自走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八张饱经风霜的脸。
“朕,乃当今天子。”她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废宫里显得格外清晰,“尔等为何抗旨?”
为首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老兵,微微躬身,算是行礼,声音沙哑如同磨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非是吾等抗旨。吾等在此,乃是奉端慧皇后遗命,守卫此殿。皇后娘娘于吾等有再造之恩,此命,重于泰山,不敢或忘。除非吾等死绝,否则,绝不会让任何人踏入此殿半步!”
他身后的七名老兵,虽未言语,但眼神中的决绝一般无二。
端慧皇后……先帝原配。根据原主零星的记忆,那是一位贤德却体弱多病的女子,在位时间不长便香消玉殒,并无子嗣。她为何会留下如此奇怪的遗命?这冷香殿里,究竟藏着什么,需要八名百战老兵用一生来守护?
苏晓月没有强行以皇权压人。她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正的军人,信念重于生命。强迫,只会适得其反。
“端慧皇后贤德,朕亦敬仰。”苏晓月语气缓和了些,“然,如今宫中屡生事端,太后中毒,朕亦险遭不测。朕需确保宫禁安全,无一遗漏。此殿荒废已久,或成歹人藏匿之所。尔等忠心可嘉,但亦需体谅朕之难处。”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刀疤老兵神色略有松动,但依旧摇头:“陛下,此殿除吾等八人,绝无旁人可入。宫内风波,与冷香殿无关。”
“无关?”苏晓月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他,“老兵,你守卫此地十余年,当真对宫中暗流一无所知?当真觉得,先帝骤然驾崩,陈阁老血溅金殿,太后莫名中毒……这一切,都与这座被刻意遗忘的宫殿,毫无关联吗?”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老兵们的心上。他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刀疤老兵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更有一种沉积多年的悲愤。
苏晓月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情绪,心中更加确定,这冷香殿绝不简单!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老兵,端慧皇后让你们守护的,究竟是这座空殿,还是……殿内的某样东西?某种,可能关乎先帝,关乎大月江山的东西?”
刀疤老兵浑身猛地一震,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晓月。他身后的老兵们也出现了轻微的骚动。
沉默了许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刀疤老兵死死盯着苏晓月,似乎在评估她的可信度,在权衡坚守了十几年的誓言与眼前这扑朔迷离、危机重重的局势。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沙哑而沉重:“陛下……您……您真的想知道?”
“朕必须知道。”苏晓月语气坚决,“有人欲颠覆这江山,朕不能坐视不理。若端慧皇后在天有灵,也绝不会愿见她与先帝守护的社稷,毁于奸人之手!”
刀疤老兵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缓缓侧身,让开了通往殿门的道路,对苏晓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陛下,请随吾来。殿内之物,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他示意其他老兵守住外面,亲自引领苏晓月走入尘封已久的大殿。
殿内光线昏暗,蛛网遍布,家具蒙尘。老兵没有在正殿停留,而是径直走向最里面一间不起眼的偏殿,挪开一个沉重的、布满灰尘的旧木柜,露出了后面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他用一把锈迹斑斑却保养得极好的钥匙,颤抖着打开了暗格。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尺许长、黑沉沉、毫不起眼的铁盒。盒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把小巧却结构复杂的铜锁。
老兵双手捧出铁盒,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郑重地交到苏晓月手中,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解脱:“此物,是端慧皇后临终前,拼尽最后力气,命吾等藏于此地,严加看守。她说……若将来朝局倾颓,奸佞当道,或有明君欲匡扶社稷时,可将此物交出。皇后娘娘说……这里面,藏着‘真相’。”
真相!
苏晓月接过铁盒,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仿佛能渗入骨髓。她能感觉到这里面承载的重量,绝不仅仅是金属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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