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
秦淮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干涩的笑声。
她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极致的绝望,没有催生出毁灭,反而像是烧尽了所有杂草的野火,让一片最坚硬、最毒的焦土,裸露了出来。
恨意,如同最坚韧的、淬了剧毒的藤蔓,从这片焦土的每一丝缝隙里,疯狂地、沉默地滋生。
杀了何雨水?
不,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她拿什么杀?
用牙咬吗?
连“王法”都奈何不了的人,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寡妇,拿什么去跟神明斗?
硬碰硬,是找死。
而那个小畜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轻易地死去。
她要自己活着,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日日夜夜,品尝着断子绝孙的痛苦,感受着容颜衰败的恐惧,清醒地,沉沦在地狱里。
那么……
如果死不了,如果也报不了仇,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秦淮茹空洞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街道。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正被她父亲高高地举过头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纯粹,快乐,像阳光下最干净的水晶。
幸福。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秦淮茹脑中所有的混沌。
她忽然明白了。
对付神明,最有效的武器,不是刀剑,不是仇恨。
而是……去玷污她最珍视的东西。
何雨水那个恶鬼,她有珍视的东西吗?
有。
她有。
她的哥哥,何雨柱。
那个傻子,就是她唯一的软肋,是她那身坚不可摧的铠甲上,唯一没有被神力覆盖的、属于凡人的血肉。
她为他铺平了道路,为他赢得了前程,为他娶回了娇妻。
她把他所有的人生梦想,都变成了现实。
她想让他活在最灿烂的阳光下,享受最极致的幸福。
如果……如果这份幸福,被蒙上了阴影呢?
如果这灿烂的阳光里,永远飘着一缕散不去的、属于贾家的冤魂呢?
如果他每一次开怀大笑时,耳边都会响起自己一家的哭嚎呢?
秦淮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重新亮了起来。
那不是希望的光,而是一条在黑暗中蛰伏了许久的毒蛇,终于找到了目标的、阴冷的凶光。
她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血污和泪痕。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将那几张判决她全家死刑的诊断报告,仔仔细细地,重新叠好,揣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她的动作,不再有丝毫的癫狂与绝望,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与从容。
夜,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破布,将四九城包裹得严严实实。
寒风如刀,刮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几片枯叶,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秦淮茹就走在这片呜咽里。
她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薄棉袄,根本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但她却感觉不到冷。
心,在派出所那冰冷的台阶上,就已经死了。
此刻驱动着她这具躯壳的,是比寒冰更冷,比烈火更灼的恨意。
她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条更深、更黑的胡同。
这里的空气,不再是单纯的煤烟味,而是混杂着劣质酒精、汗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腐烂与罪恶交织的气息。
黑市。
一个游离于“王法”之外,靠着最原始的丛林法则运转的地下王国。
这里没有国徽,没有标语,只有昏暗的马灯下,一张张或麻木、或贪婪、或警惕的脸。
秦淮茹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浑浊的海洋。
她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俏丽脸庞,此刻因为苍白、血污和那双空洞到诡异的眼睛,反而让她与这里的环境,有了一种病态的和谐。
她在一个贩卖来路不明的布料的摊位前停下,目光却越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匹,落在了摊位后一个正在抽着旱烟、满脸横肉的男人身上。
她走过去,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大哥,问个路。”
那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买东西,别挡道。”
秦淮茹没有动。
她只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钱,也不是票,而是一枚小小的、用红布包裹的顶针。
这是她以前做针线活时,从一个老主顾那里听来的“信物”,说是能在“有需要”的时候,找到“能办事”的人。
她将顶针放在了那堆布料上。
横肉男人的烟杆,停在了嘴边。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浑浊的眸子,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
很瘦,很憔悴,像一根风中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却又在井底,燃烧着一簇幽蓝的鬼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