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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传来靴子踩踏碎玻璃的声响，还有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
母亲最后看了我一眼，把红围巾残留的布条系在防空洞把手上。
她转身锁门时动作干脆利落，一如她的性格，从不拖泥带水。
“妈！”
我往前扑去，却被小七咬住了袖口。
盆阵的嗡鸣越来越响，七个盆里的液体开始顺时针旋转。
在扭曲的光线中，我看见母亲背靠铁门点燃了硫磺粉袋，火光照亮她没戴任何首饰的双手。
檀香味浓到刺鼻时，怀表“咔嗒”一声弹开了。表盘投射出完整的一段影像，是哥哥的实验室笔记，标题为《大气生物共振传送协议》，下方标注着七个数字：7-4-0-3-1-9-2。
影像最后定格在一张地图上，某个岛屿的海岸线闪烁着红光。
怀里的小七忽然挣脱出来，端坐在怀表前。
黑猫的瞳孔扩张到极致，映出盆阵上方逐渐成形的光门。
防空洞外传来撞门声，母亲开始唱起我幼时的摇篮曲，走调的声音穿过铁门：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撞门声变成爆破的巨响，小七猛地将我撞向光门。
在坠入虚无前的最后一瞬，我看见防空洞的铁门被炸开，刺眼的白光中，母亲系在门把上的红布条像蝴蝶般飞舞。
然后是无尽的下坠感，小七的体温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檀香中混入海风的咸腥，不锈钢盆的嗡鸣渐渐变成浪涛声。
我抱紧黑猫，在失去意识前模糊地想——
冰岛，会有极光吗？
……
刺眼的阳光把我从昏迷中扎醒。
我下意识抱紧怀里的黑猫，却发现手指陷进了一层细密的蓝雪结晶里。
小七的尾巴尖扫过我的鼻尖，带着熟悉的檀香味。
“喵呜。”
小七用爪子拍打我的下巴。我撑起身体，发现正躺在自家仓库的旧沙发上，身上盖着那件母亲塞给我的防寒服。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混杂着尖锐的警笛。
仓库铁门上的挂历还停在传送那天的日期，但电子钟显示已经过去三天。
货架上的罐头少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几箱贴着“TS-7应急”标签的物资，我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我的东西。
我抚摸着小七的脑袋：“我们又回来了？”
我以为传送阵会直接到达冰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妍的名字跳出来，背景音里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几乎盖过她的声音：
“新新！你终于接电话了！我男朋友搞到两台发电机，要不要——”
“等等。”
我打断她，目光落在突然亮起的电脑屏幕上。
监控画面显示超市停车场挤满了车，有人用消防斧砸ATM机。
我问她：“你在哪？”
“老城区的沃尔玛，这里还有——”
通话中断了，最后半秒我听到金属撞击的脆响声。
小七跳上窗台，尾巴炸得像鸡毛掸子。
透过铁栅栏，我看见街对面的梧桐树在落叶。现在明明是六月，枯黄的叶子却像雪片般飘落，叶脉泛着蓝。
“走吧，既然回来了，就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我对小七说。
它昂着头倾听，然后乖巧地钻入猫包里。
“乖宝儿。”我上前拉上拉链。
超市的自动门已经卡死，我侧身从残疾人通道挤进去。
热浪混着汗臭味扑面而来，生鲜区的冷柜早被搬空，融化的冰水流到地上，和打翻的酱油混成棕黑色。
“让开！都让开！”
矿泉水区传来尖叫。一个穿碎花裙的中年妇女推着购物车横冲直撞，车里塞满几十瓶矿泉水。
她撞倒了个穿校服的男生，男生手里的塑料袋裂开，午餐肉罐头滚到我脚边。
我假装弯腰系鞋带，迅速把罐头踢进货架底层。
指尖碰到几个硬物，原来是藏在最里面的工业盐，包装袋上全是灰尘。
收银台那边突然骚动起来，穿制服的收银员把巧克力往裤腰里塞，监控摄像头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扫码？扫你妈！”
穿貂皮的大爷把整条香烟扔向收银员，豪横地说：
“老子现金多的是！”
他甩出一沓百元大钞，纸币像枯叶般飘落，周围都是人，可没一个人弯腰去捡。
小七在我背包里不安地扭动着，我推着购物车慢慢挪向调味品区，车筐里堆满卫生巾和牙膏，实际这些没人抢的日用品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货架转角，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躲在角落啃生土豆，领带沾着褐色污渍。
“要换吗？”我晃了晃手里的工业盐。
男人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有打火机吗？”
我从货架底层抽出盒牙签，掰断示意他：
“用这个。摩擦生热，记得垫干树叶。”
这是哥哥野外考察时教我的，牙签头的硫磺涂层比普通火柴更耐潮。
男人的眼神凝滞了一瞬，上前就抓住我手腕，喉结滚动着很着急地说：
“东郊水库的水，昨天开始变蓝了。要小心！”
随后扔给我土豆，把牙签抢过转身就走。
身旁的货架忽然剧烈摇晃，我连忙闪到一边，看到一群人在拆冷冻柜的金属板，有个戴防毒面具的举起扳手压低声音喊道：
“都闪开！这钢板能防辐射！”
我留意到他的手套腕口露出TS-7的蓝色标志。
小七从我背包里窜出来，扑向生鲜区的排水沟。
我跟过去，黑猫用爪子扒拉沟盖板，这边没人，我去拉开盖子，原来下面沉着几盒未开封的抗生素，包装上的生产日期还是昨天的。
“聪明宝儿。”
我奖励它挠下巴，然后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林妍站在十米外的母婴区，把奶粉罐往行李箱里塞。她指甲缝里闪着蓝光，通话时提到的发电机就搁在脚边，油管上贴着TS-7的资产标签。
她也看到了我，夸张地挥手道：
”新新！快帮我按住箱子！”
我只能走过去，她行李箱的锁扣已经变形，里面露出半截军用急救包，我还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上戴着枚造型奇怪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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