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商队南行
陈砚舟那石破天惊的邀约,如同在沈墨轩看似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助监察御史清查可能牵涉礼部乃至更高层级的科场巨案?这其中的凶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将是与掌握着巨大权柄的阴影为敌,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对陈砚舟言明需要时间权衡。陈砚舟并未逼迫,留下一个隐秘的联系方式后,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沈墨轩知道,自己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更需要跳出汴京这个令人窒息的旋涡,冷静地思考未来的道路。恰在此时,一个契机悄然出现。
几位在科举期间因“墨轩阁”产品而与沈墨轩相熟、并对他能力颇为欣赏的江南籍商贾,在放榜后前来道贺,并热情邀请他一同南下杭州。一来,他们的商队需要返回江南,可结伴同行,安全便利;二来,他们也希望沈墨轩能亲眼看看江南的繁华与商机,或许能有新的合作。
“沈举人,汴京虽好,终究是天子脚下,规矩繁多。江南则大不相同,百工兴盛,商贾云集,尤其是杭州,西湖美景,市舶司繁忙,机会遍地啊!”一位姓周的丝绸商捋着胡须,笑着劝道。
沈墨轩心动了。南下杭州,既能暂时避开汴京的是非,实地考察江南风物与经济,为他日后可能的发展(无论是商业还是借助陈砚舟之力)积累见闻,又能借此机会,远离风暴中心,冷静思索陈砚舟的提议。而且,江南是漕帮势力根深蒂固之地,林承海的老巢亦在南方,此行或能窥得一丝复仇的契机。
他不再犹豫,将“墨轩阁”的日常经营托付给那位日渐沉稳的伙计和重新恢复合作的张老匠人,定下规矩,只维持现有规模,不再扩张,一切以求稳为主。慕容惊鸿那边,他通过特定渠道留下了南下的讯息。苏芷瑶得知后,虽有些意外,却也表示了理解,甚至赠予了一封写给杭州某位苏家旁系掌柜的引荐信。
几日准备后,一支由数十辆骡马大车、上百名伙计护卫组成的庞大商队,浩浩荡荡驶出了汴京东门。沈墨轩一身轻便的青衫,骑着一匹温顺的驮马,混杂在商队中间,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门和连绵的城郭,心中百感交集。这座帝都给予了他机遇,也差点将他吞噬。如今暂时离开,竟有种挣脱樊笼的轻快感。
商队沿着贯通南北的官道迤逦前行。初秋的北方,天高云淡,原野上一片丰收后的金黄景象,与汴京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开阔而沉稳的气息。
然而,随着商队渡过淮水,真正进入南方地界,风物便开始呈现出迥然不同的风貌。
空气变得湿润而温暖,路旁的树木依旧葱茏,多为常绿树种,与北方落叶乔木的萧瑟形成鲜明对比。稻田阡陌纵横,水网密布,舟船取代了车马,成为更常见的交通工具。市镇村落多依水而建,白墙黛瓦,小桥流水,格局精巧细腻,与北方四合院的方正厚重截然不同。
经济的形态也差异显着。北方商贸多以陆路为主,货物大宗,如粮食、布匹、牲畜;而南方,尤其是靠近运河和沿海的区域,水运极其发达,商贸活动更为频繁和精细化。沈墨轩看到运载着精美瓷器、丝绸、茶叶、漆器的船只往来如梭,码头上力夫号子震天,牙行(中介)林立,各种口音的商贾讨价还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沈举人,你看,”周掌柜指着运河上连绵的船队,不无自豪地说,“这还只是内河漕运。等到了杭州,见了钱塘江和海外来的番船,那才叫开眼界!苏杭一带,机杼之声不绝于耳,桑麻遍野,这才是真正的财富之地!”
沈墨轩默默点头,心中震撼。与汴京作为政治、文化中心带来的消费型繁荣不同,江南展现出的是一种基于发达手工业和便利水运的生产与贸易型繁荣。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更加精细、更加讲求效率和利润。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潜藏的商机,或许比汴京更为广阔和多样化。
商队晓行夜宿,一路南行。沈墨轩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观摩商队的运作,与各位商贾交流南北货殖之道,获益匪浅。他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漕帮掌控南北水道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以及对沿途商业活动的深刻影响。几乎每个重要码头、关卡,都能看到漕帮子弟活跃的身影,商队首领也不得不时常停下,与这些“地头蛇”打交道,缴纳一些“例钱”,以求平安顺畅。
约莫半月之后,商队终于抵达了杭州地界。
尚未入城,那繁华景象已扑面而来。
官道变得更加宽阔平整,车马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道路两旁,店铺作坊鳞次栉比,旌旗招展,贩卖着丝绸、茶叶、刺绣、纸伞、扇子、龙井茶等各式各样的江南特产,叫卖声、议价声、丝竹声混杂在一起,喧闹而富有活力。
远处,巍峨的杭州城墙在望,城楼高耸。更令人震撼的是那蜿蜒壮阔的钱塘江和江面上帆樯如林、千舸竞发的壮观景象!大小船只穿梭不息,有精巧的乌篷船,有庞大的漕运纲船,甚至还能看到几艘造型奇特、挂着异域旗帜的海舶!码头上人声鼎沸,货物堆积如山,力夫们喊着号子,将一箱箱货物装上卸下,一派繁忙至极的港口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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