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怪异的流言在宇都宫城萦绕着,町人们说“结城秀康放着做关东管领的机会不要,硬生生地把关东送给了虎千代。甚至还自甘下贱,当羽柴家奴才。”
这谣言在不断地在宇都宫城中蔓延,就在一众结城家臣的心里,在连绵不断的春雨滋润下生了根发了芽,以至于长了刺。结城秀康还总是从前线写信回来要粮草。虽然家老们知道结城家过去一万人的兵卒,是因为借助小田长时偷河越的粮,以及利用黑账从大久保长安的敲出来的,难以长久。裁汰老弱更是必要的,可是从一万军变成了八千,还是让他们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们倒是不会怀疑主君对家名的忠诚,从主君可以在江户劝自己母亲殉节时,他们就确定了这就是誓死扞卫结城家名的雄主。可就这样帮别人打天下,简直就是笑话。
于是三位结城家的核心成员,还是给结城秀康去信,说是有“关乎家名存续”的大事相商。这封信让身处与箱根山的结城秀康都快气笑了,于是和盟主“赖陆公”告了假,却没带兵走,临行前还对结城家的军略奉行,再三嘱咐,‘盟主但有吩咐,哪怕是让咱们送死也去,绝不可以坠了结城家名和你自己的勇名’。
而后方才离营后,便纵马狂奔。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兜鍪以至于很多时候和闭着眼纵马狂奔没有区别。开什么玩笑,破小田原之功,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正是因为这样想,所以身旁的小姓坠马,他也只是随后丢个钱袋让对方看伤,如果没事尽快回前线。就这样纵马狂奔了一天一夜,换了两次马,才看到了宇都宫城的模糊轮廓。
一阵急促的狂奔过后。待下马时,他两条腿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身子一歪便跪倒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泥浆。而后便被早已候着的小姓们七手八脚地背进了本丸御殿。
就在被小姓扛着入城时嘴里还念叨着:“就少给那群笨蛋说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便要如此辛苦。想来我和伏见城那老家伙一样,他是因为少给本多佐渡守那种自作聪明的笨蛋说几句话,便害得一盘大棋能被正信那个蠢材搞砸。我就因为少了几句,就差点把我累死。”
半个时辰后,偏厅的炭盆燃得只剩残火,火星偶尔溅起,映得案上关东舆图的墨痕忽明忽暗。重臣们掀帘进来时,就看到他玄色阵羽织的下摆还沾着小田原方向的泥点,刚恢复血色的秀康,就带着一股强压着的、混合了疲惫与恼怒的烦躁:“你们……究竟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这时候叫我回来?赖陆殿下在小田原城下督战,正是吃紧的时候,我那儿寸步离不开人!”
水谷胜俊先按捺不住,深蓝色阵羽织的系带被他攥得发皱,声音里裹着家臣们憋了半月的火气:“主君辅佐盟主,臣等自然不敢多言。可您前几日给蜂须贺雪绪——那个假死的妇人送礼,又是何意?若您是觊觎她的美色,臣等无话可说;可町里都在传,您这是在伺候未来的羽柴主母,丢的是咱们结城家的脸面!”
“脸面?”多贺谷重经紧跟着拍了案,指节叩着案上石田三成的书信,信纸边缘被翻得发毛,“主君!石田治部少辅的信您看了吗?他已经答应,只要咱们全力助西军灭德川,事后便奏请大阪,封您为五大老笔头!您做这天下级的高位,不比天天仰羽柴赖陆的鼻息强?”
秀康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冷意,他抬手擦了擦指尖的泥,慢悠悠坐在案前,目光扫过满厅家老:“五大老笔头?多贺谷,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多贺谷慌忙躬身,深蓝色阵羽织的下摆扫过榻榻米:“鄙人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这是主君应得的尊荣!”
“应得?”秀康拿起案上的茶碗,指尖摩挲着冰裂纹,语气陡然沉下来,“我问你们,咱们结城家凭什么当五大老笔头?”
浅野家老小声接话,声音里带着几分侥幸:“殿下,这不是安国寺惠琼大人先前许诺的吗?只要咱们牵制德川关东……”
“我封你当关白,你敢做吗?”秀康突然打断他,声音炸得满厅寂静。家老们瞬间哑了,没人敢接话——关白故太阁归隐前的官位,有他就能有执掌天下的权力,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大义,接了就是引火烧身,和他们此刻觊觎的“五大老笔头”,本质没两样。
秀康将茶碗重重顿在案上,茶汤溅出碗沿,滴在舆图的“毛利领地”上:“德不配位,必有余殃!广岛的毛利辉元,一听说内府公被困山城国,立刻联系森老爷帮着掩护船队,出手就是三万兵,还在增兵,很快就要到五万了!宇喜多、小早川缺粮,他说给就给,眼睛都不眨——咱们当了五大老笔头,拿什么跟毛利比?拿咱们结城家那八千私兵?还是拿宇都宫那点领地?”
然而有句话,结城秀康根本没有说透,这次平定关东,不是什么慢工出细活的事。真要是晚了一点,名分差了些许。就有可能被北部的南部,伊达,最上,上杉那群家伙把脚插进来——可告诉这群庸人,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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