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后阳成院天皇那首和歌抵达江户的同时,虎千代的一封檄文,也紧随那首和歌传遍天下诸藩。
其书曰:
庆长五年十月 羽柴权中纳言赖陆奉诏谨撰
盖闻皇统绵绵,天照垂胤;君臣大义,磐石永固。
方今四海波腾,一人掩泣。
禁里火冷,御膳减味;女房横涕,藏人吞声。
嗟乎!金阙漏雨,玉几生尘;三十町内,绳堑为牢;
咫尺宸颜,冠盖不得通;咫尺宸衷,奏章不得达。
此皆囚君之贼,挟幼为盾,割天自立!
皇上有困龙之首,臣子无拔剑之臣。
某忝守关东,痛彻五内;雪夜拔刀,指西而号:
凡我守土之臣、带砺之主,各提封内之兵,会于畿甸;
凡我海上之雄、帆樯之伯,各整橹炮之阵,控扼濑户。
勤王之师,不问多寡;报国之粮,不计石束。
幡到之日,船到之港,立即补给,立行偿赐;
寸功必录,尺忠必酬。
若或迟回观望,逗留不进;
即同坐视君父,与囚逆何异!
大军既发,有进无退;
皇威一振,万方晏然。
檄到如律,星火即行!
庆长五年十月十日
羽柴权中纳言 赖陆(印)
——另有附白——
囚君者非他,即挟秀赖、蔽大阪、塞公卿之奸也。
愿诸君共鉴,愿诸君共击!
当这檄文传到会津若松城时,已是十月末,天气已经转凉,据说山中老猿都会学着人的样子带上全家去汤治。(とうじ)
如果按着原本的历史,还有关原,那么来年便是上杉景胜被迫离开此地的日子。可现在家康已然授首于山城。关八州及骏甲皆为羽柴中纳言赖陆所得,景胜便自然不用惧家康的问罪。
但他之前接二连三的拒绝做讨伐大阪的盟主,便恶了江户殿。此时再冒出个奉诏锄奸的事,不由让这位身为丰臣氏大老的景胜公有些忧心忡忡。
外面是萧瑟秋风和连绵不绝的秋雨,橹尖的风铃像鬼哭。屋内只点一盏青磁油手灯,火芯被压低到只能照见两人膝前的棋盘。
直江兼续披着白绫睡衣,额上仍束那道“爱”字额带,却没戴乌帽子——在景胜面前他从不戴,表示“臣不掩首”。
上杉景胜只穿素色直衣,敞着胸口,略有些烦躁的说:
“兼续,我不明白!
虎千代那厮——
十万大军、太阁遗诏、关八州金山,
哪一样不够他直捣大阪?
他非把天皇搬出来!
过去天下定完了,
才去京都请个‘征夷大将军’当当,
现在倒好——
仗还没打,
先把盖章的拖出来遛鸟!
他怕什么?
怕秀赖那吃奶的小崽子?
怕咱们这三万的会津兵拖他后腿?
要我是他,就以秀赖年幼,他这个庶兄入大阪辅弼政务。又有谁能挑出半点错处?!”
直江兼续轻拈棋子,凝视片刻,竟不合常理地将其稳稳落于棋盘正中的“天元”之位。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青灯薄暗,声音沉静如水:
“主公明鉴。自南北朝后,确已鲜有人能以天皇之名,行吊民伐罪之实了。虎千代此着,恰如这‘天元’落子,看似有违棋理,实则……意在九天。”
他指尖轻点那枚孤悬中央的棋子,继续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贵在因人、因时、因势而变。若大阪坐镇的是一位真正的征夷大将军,他这步棋便是画蛇添足。然而……”
兼续的话锋陡然锐利:“故太阁殿下,正是借朝廷之名方能统御天下。虎千代如今高举‘尊皇’大旗,声称要清君侧、锄国贼——他这不是在攻城,他这是在掘大阪的根。从此,大阪的每一句辩解,都将苍白无力。”
“天元有名无实,且又无依凭,”于是上杉景胜以黑子迅速挂角,而后揉着举起鱼汤细细品鉴了起来,“你看名与利不可兼得。你那步棋的霸气,是配得上赖陆那个十州之主的气势了。可他就不怕再弄出来一个醍醐天皇来吗?”
“想要行王师便是宜缓不宜急,”直江兼续于是补了一手,这便是让二子的起手。
景胜把鱼汤往旁边一推,两指夹起黑子,“啪”地一声高挂右上——
棋子离天元那孤零零的白子,恰恰隔四路,像一支会津骑兵停在边境,既不冲阵,也不后退。他心下冷哼:任你占尽虚名,我自取实利便是。
直江兼续看到主公用“小飞”固守边角,知其心意已倾向于自保。他不动声色,开始落子。
而后直江的白棋以筑势为主,黑棋贪利为先。
前十不过是黑再占利,白连片外势,天元成“腰眼”。
白棋并不急于攻击,而是继续经营中腹,并将势力向四面扩散。面对黑棋(景胜)在右下和左下的连续捞取实地,白棋甚至故意让出一些边角利益,姿态高超,仿佛在说:“你要,便拿去。”
11到30手,黑捞第二只角,白把外势再推高一圈,天元子自然变成厚势的“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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