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塞尔议会大厦外的喧嚣,如同被隔绝在另一个维度。江辰牵着林晚星的手,穿过惊愕的人群和闪烁的闪光灯,坐进一辆等候已久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外界的所有声音仿佛被彻底吸走,只剩下车内近乎绝对的寂静。
江辰松开手,靠坐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卸下重担的轻松,也没有放弃帝国的惋惜,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仿佛刚才在听证会上扔下炸弹的不是他,而他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林晚星看着他过于平静的侧脸,心中没有丝毫事成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担忧。她太了解他了,这种极致的平静之下,往往是内部风暴肆虐后的废墟,或者是即将来临的、更剧烈动荡的前兆。
车子无声地滑入巴黎的车流。他们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驶向了戴高乐机场的一个私人停机坪。一架属于星宸科技(或许现在需要改口了)的小型商务机已经准备就绪。
直到飞机冲上云霄,脱离了欧洲大陆的引力,江辰才缓缓睁开眼。他看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目光没有焦点。
“所有技术权限和股权转让协议,已在登机前完成数字签署并公证。”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朗读系统日志,“陆衍将代理CEO职务直至新CEO选出。基金会架构已由苏黎世团队接管。”
他像是在做最后的交接确认,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与自己过去的身份做一次彻底的割裂。
林晚星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扶手上、微微冰凉的手背上。
“嗯。”她只应了一声,没有说“辛苦了”,也没有说“值得吗”。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江辰没有躲开她的手,但也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依旧落在窗外,仿佛在那无垠的云海深处,寻找着新的坐标。
他们没有回巴黎的公寓,也没有去任何已知的、与星宸科技或“星火之觞”有关的地方。飞机降落在希腊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岛机场。岛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由白色房屋组成的村落,和一片面向爱琴海的、隐蔽而宁静的别墅。
这里是江辰早已备好的、无数安全屋中的一个,但或许是其中最不像安全屋的一个。没有冰冷的金属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只有简洁的地中海风格设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湛蓝的海水和洒满阳光的露台。
抵达后的头两天,江辰几乎处于一种完全的静默状态。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面向大海的房间里,不说话,不工作,甚至很少移动。有时林晚星看到他坐在露台的阴影里,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地平线,眼神空茫,仿佛他的灵魂依旧滞留在那片他刚刚主动脱离的、由权力和数据构成的复杂网络之中,尚未完全回归这具**。
林晚星没有试图去“唤醒”他。她只是默默地打理着这个临时的居所,准备简单的食物,在他身边放上一杯清水。她知道,他正在经历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系统迁移”。他主动剥离了那个赋予他巨大力量和身份的商业帝国,这无异于一次精神上的自我放逐和格式化。
她开始独自探索这个小岛。沿着古老的橄榄树林散步,在清澈见底的海湾游泳,和村里仅有的几位老人用蹩脚的希腊语和手势交流。这里的时光缓慢而原始,与她过去几年所处的那个高速运转、充满博弈和危机的世界截然不同。这种剥离了所有身份和背景的简单生活,让她也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
她带着速写本,画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画下斑驳的白色墙壁,画下在风中摇曳的野花。她的笔触不再追求《未尽的拥抱》那种宏大的叙事和深刻的哲学意味,而是变得轻松、随意,充满了对眼前纯粹之美的捕捉。她感觉自己那颗在舆论和创作压力下一直紧绷着的心,正在这片异国的阳光下,一点点变得柔软和松弛。
第三天傍晚,林晚星从海边写生回来,看到江辰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房间里,而是站在别墅屋顶的露台上。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依旧沉默,但身上那种凝固般的气息似乎消散了一些。
她爬上屋顶,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巨大的、如同熔金般的落日缓缓沉入爱琴海深处,将天空和海面渲染成一片壮丽的绯红与紫晕。
“这里的经纬度,偏离主要航空线和商业航道。”江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不再那么空洞,“电磁环境干净,光污染等级低。夜晚可以看到完整的梅西耶天体列表。”
他是在描述这个地方作为观测站的优势。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提及与“功能”或“数据”相关的内容。
林晚星心中微微一动,顺着他的话题问:“你以前经常来这里……观测吗?”
“不。”江辰回答,“这里是……备用节点之一。优先级较低。之前只进行过三次远程系统校验。”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陌生感?“第一次……用肉眼直接观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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