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展厅内,死寂如同沉重的帷幕落下。凝固在幕布上的破碎图像,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宣告着“共振域”的突然死亡。空气里残留着数据过载的焦糊味,混合着香槟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讽刺。嘉宾们脸上的震撼早已被惊愕、失望乃至毫不掩饰的轻蔑所取代。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如同无数毒蛇在黑暗中嘶鸣。
“果然还是不行……”
“离开了江辰,她什么都不是,“哗众取宠,浪费大家的时间。”
索科洛夫站在人群边缘,脸色铁青,他精心策划的“生态系统”开幕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技术灾难蒙上了厚厚的阴影。他看向林晚星的眼神,充满了被牵连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质疑。
文景和技术团队成员面如死灰,试图进行紧急修复,但面对核心算法的逻辑崩溃和硬件可能受到的冲击,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徒劳。舞者不知所措地站在展厅中央,像一个被遗弃在战场上的符号。
所有的目光,或同情,或嘲讽,或冷漠,都聚焦在那个站在控制台前的黑色身影上。
林晚星没有去看那些屏幕上的错误代码,也没有理会耳边的嘈杂。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暴中不肯折断的芦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崩溃,没有泪水,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抽离了所有情绪的平静。
她缓缓抬起手,示意文景和技术团队停止无谓的操作。
“关闭所有非必要电源。只保留基础照明。”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展厅里清晰地传开,没有一丝颤抖。
灯光变化,只剩下几盏惨白的顶灯,将这片技术的废墟照得如同停尸房。幕布上那幅定格的、扭曲的图像,在单调的光线下,更显出一种怪诞而悲伤的美感。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林晚星迈开了脚步。她没有走向出口,没有试图逃离这片失败的现场,而是径直走向了展厅中央,走向那片冰冷的、沉默的装置残骸。
她停在舞者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休息了。然后,她独自一人,站在了环绕幕布的中央,站在了那片破碎的视觉景象之前。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或惊疑、或鄙夷的面孔。她没有使用麦克风,但她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诸位,”她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各位所见,‘共振域’……失败了。”
没有辩解,没有推诿,直接承认了失败。这出乎意料的坦诚,让现场的嘈杂瞬间低了下去。
“技术上的原因,我们后续会详细排查。但此刻,我想邀请诸位,暂时放下对‘成功’或‘失败’的评判。”她的目光如同沉静的湖水,缓缓流过每一张脸,“我想请大家,看一看这片……废墟。”
她抬起手,指向周围幕布上那些凝固的、混乱的线条和色块。
“看看这些断裂的数据流,这些冲突的色彩,这些无法被原有逻辑容纳的、狂暴的视觉碎片。”
她的声音里,开始注入一种低沉而炽热的力量:
“这难道不正是我们此刻所处时代的某种隐喻吗?信息过载,意义崩塌,旧有的秩序和美学在新技术、新情感的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我们渴望共鸣,却常常只得到噪音;我们构建系统,却往往目睹其失控。”
她微微停顿,让话语的力量沉淀。
“‘共振域’的初衷,是探索秩序中的共鸣。而此刻呈现在各位面前的,是混沌中的……遗骸。前者关乎理想,后者……或许更接近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刺穿所有虚伪的表象:
“艺术的价值,难道仅仅在于呈现完美吗?还是说,它更有力量去直面破碎,去凝视深渊,甚至……从废墟之中,打捞起依然在闪烁的、属于人性的微光?”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林晚星这突如其来的、在失败废墟上进行的即兴“演讲”所震慑。她不是在乞求原谅,她是在重新定义眼前发生的一切。
“有人质疑,我依赖技术,失去了艺术的独立性。”林晚星继续说道,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人群中的某个角落,那里或许站着心怀叵测者,“但我想说,技术从未,也永远无法替代艺术家的灵魂。它可以是画笔,是颜料,也可以是……此刻,这片承载着失败与挣扎的、冰冷的画布。”
她指向脚下的传感器,指向那些沉默的处理器。
“真正驱动创作的,永远是艺术家对世界的感知、对生命的追问、以及在绝境中依然不肯熄灭的表达欲。今晚,技术失灵了,但我的表达,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
“‘共振域’作为一件依赖精密技术的交互装置,或许已经死亡。但作为林晚星的一个艺术瞬间——一个关于失败、关于挣扎、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面破碎并试图赋予其意义的瞬间——它,刚刚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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