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万籁俱寂。王府内,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吱呀——”
一声轻微的、几不可闻的门轴转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道黑影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四处看了看,随即敏捷地钻了出来。他贴着墙壁,蹑手蹑脚地往外挪动,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他刚挪到拐角,身形猛地僵住!瞳孔因极度惊惧而骤然放大,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黑暗中,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如同等待猎物许久的猎手。
黑影吓得魂飞魄散,来人往前一步,他便下意识地退一步。一步,又一步!许是腿软得厉害,他无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墙支撑自己,脚下踉跄着又退了几步,手却“吱呦”一声,扶在了自己刚刚关上的房门上,力道失控,竟将房门再次推得大开。
在对方那冰冷、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逼视下,黑影哆嗦着,终究没敢再往外逃,一步步被逼回了那间他刚刚逃离的房间。
脚下虚浮,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直接软瘫在地,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来人冷嗤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只见他随手一抬,立时进来几人,桌案上的烛台“噗”地一声被点燃,柔和却足够明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如水的兰策。
“书翎,”兰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大晚上的不睡觉,背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啊?嗯?”
瘫在地上的书翎,正是兰策身边跟了十多年的侍读。此刻他面如死灰,冷汗像小溪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他咕噜一下从瘫坐改为标准的跪姿,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世,世子爷,小的,小的,”
“如何?你知道我的,说假话我会更生气!”
“小的,有罪!”
兰策往后一靠,慵懒地坐在椅子里,甚至懒得给他一个正眼,语气平淡却更显危险,“哦?说说看。”
书翎服侍兰策多年,太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气了。表面看着骄纵任性,实则心思缜密,尤其记仇,但又时常流露出心软。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砰砰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力道之大,额前立刻见了红印。
“世子爷饶命!小的,小的是猪油蒙了心!小的与王先生,是真心相悦的,可小的从没想过要背叛世子爷您啊!”书翎哭喊着,声音带着绝望的凄惶,
“先生他也没有!他都是被逼无奈!他是为了报恩,是被人利用了!先生他,他深知对不起王爷,对不起世子您,他愧疚难当,已经决定辞官,带小的离开京城,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个小小的教书匠,此生再不踏足京城!求世子爷开恩啊!”
“报恩?”兰策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报谁的恩?”
书翎猛地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王寅千叮万嘱过,绝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兰策那冷若冰霜的脸,阴鸷的眸,心一横,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世子爷!求您了!求您放先生一条生路,也放小的离开吧!我们保证走得远远的,再不出现在您面前!”
“呵,”兰策危险地眯起眼眸,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小的不敢!世子爷明鉴!”书翎吓得浑身一颤,涕泪横流,“书翎在您身边伺候了十二年,连这个名字都是世子您亲自取的!小的怎敢威胁您!小的只求世子爷,看在这十二年的主仆情分上,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求世子爷成全!”
他说着,又是“砰”的一个响头。
兰策看着他这副卑微乞怜的模样,听着他口口声声的十二年情分,闭了闭眼睛,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然。
“小德子,”他扬声唤道。
一直立在兰策身后,同样脸色难看的小德子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张泛黄的纸张。他看向地上跪着的书翎,眼神里交织着怨恨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为了个男人,竟然背叛待他们不薄的主子!
“把他的卖身契拿来。”兰策命令道。
小德子将那张代表着书翎身份和束缚的卖身契递上。兰策看也没看,扬了扬下巴。小德子会意,将卖身契直接丢在了书翎面前的地上。
书翎颤抖着手,捡起那张纸。当看清上面确实是自己名字,并且盖着官府大印时,他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一种混合着解脱和巨大羞耻感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最终,他还是将那纸卖身契紧紧攥在手里,揣进了怀中。
“世子…”书翎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悔愧,“书翎…对不起您,对不起王爷…”
“说!”兰策厉声喝道,耐心已然耗尽。
书翎浑身一颤,知道再无退路,只得咬牙道,“是!先生,先生他十年前,与母亲及弟妹在姑苏相依为命,生活清苦。为了补贴家用,先生时常去城外山林采药。有一次,不幸路遇劫匪,眼看就要遭难,幸得,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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