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策的二十岁 第11章 南下

十日之期的最后一天，王寅是既有期待又有些忐忑，比平日更早的到了金玉苑外，熟门熟路的进了院门，廊下的鹩哥已经认识他了，没再喊抓刺客。

他拿着扇子点了点鸟笼，看着鹩哥黑豆眼眨巴眨巴的，不自觉笑了一下。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那间屋子，自己只进去过一次，还是那次下棋。

想着，迈开步子往前走。对于这个在府上安全度过十多天的人，小德子那是相当惊讶的，竟然没有被小世子赶走，反而相处的很好。

王寅拱了拱手，“德公公，世子起了吗？”

小德子回头往里看了一眼，“小爷醒了，正在更衣。”

“有劳公公。”

王寅小心地跟在小德子身后，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兰策。只见他双臂微微张开，站在那里，宛如一座精雕细琢的玉像。他的身旁，侍从们恭敬地弯着腰，低着头，正细心地为他穿衣、系腰带。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如碎金般洒在屋内，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在阳光下更显白净红润，一双黑眸看过来，澄澈透亮，却又透着一种淡漠的疏离。

金贵的世子爷微微扬起下巴，只随意的扫了一眼服侍的仆人们，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便又将目光移开。

小德子走近耳语，兰策转过身来，勾起唇，“王先生，今日我可没迟到。”

王寅笑的温和，“世子勤勉更胜从前。”

“哼，先生怎么也开始油嘴滑舌学会拍马屁恭维人了。”兰策似不喜欢别人这般恭维，轻哼一声，倒也没真的生气。

“怎会，从前定要日上三竿世子才起，今日却是勤勉。”王寅十分恭敬的弯了弯腰。

白了他一眼，兰策衣服也穿好了，转身往外走，“先生今日教什么？”

“嗯，世子近日学的都是孔孟之道，我想，今日学学兵法，不知世子可听过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兰策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

“是。世子要仔细的听才是，，，”

晨光中，一师一徒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十日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顺利到王寅都觉得不可思议，承影勾唇笑笑，转身和王爷复命去了。

兰煜雪笑着点点头，“不错，确实不错，起码不用再给策儿找先生了，哈哈哈。”

江南大涝，尽管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在如此巨大的洪水面前，人力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浑浊的洪水漫过残缺的堤岸，吞噬了大片农田。兰煜雪立在高处，望着眼前一片汪洋，眉头紧锁。他身侧站着兰策，孩子的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这样的场景在他心中的冲击太大，眼睛瞪得溜圆。

“父王，那些人在水里做什么？他们不怕被冲走吗？”兰策指着远处几个在洪水中挣扎前行的黑影。

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心头一紧。那是几个百姓，腰间绑着绳索，正冒险在水中打捞家当。一个站不稳，其中一人险些被冲走。

“他们在捞自己的东西。”兰煜雪沉声回答，随即转向身后的侍卫，“去帮一把。”

侍卫领命而去。兰策仰头看着父亲紧绷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总是威严从容的父王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王寅，后者微微摇头，这时有人来报，“王爷，知府大人来了。”

王寅冲兰策伸出手，兰策难得乖巧的走了过去，被他牵着手，“先生？”

“王爷，学生先带世子回去休息。”

“不要，我要在父王身边。先生不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仁人志士以天下为己任。父王在为百姓操劳，策儿也要出一份力。”兰策抽回手重新跑到兰煜雪身边，仰头看着兰煜雪。

王寅心头微微一动，随即露出抹笑，“世子所言极是，不知世子如何出力？”

兰煜雪含笑看着兰策，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好，策儿也在这，策儿，先生问你如何出力？”

“嗯？”兰策想着城里许多百姓都睡在地上，“策儿可以买木板给城里的百姓搭屋子，做床，这样他们就不用睡地上了。”

“哈哈，好，就依策儿的意思来。”兰煜雪看向王府长史赵德，“赵德，给灾民搭屋子的钱，策儿也要出一份力。”

“是，世子仁善。”

余光扫到带着官员走近的知府，兰煜雪不动声色的冷哼，这几人看似狼狈，可身上干净，泥水也就沾了鞋底，看样子之前的警告还有人没当回事。“李大人，带本王走走，看看绝提的地方。”

李知府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紧张了，“是，是。”

一行人沿着残存的堤岸前行。兰策跟在父亲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倒塌的房屋像被巨人踩过的积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家具、牲畜，甚至还有几具泡胀的尸体。

小世子的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的蹙眉，可在看向远处一座明显新修的堤坝时指了一下，“父王，那人也是官吗？他怎么在搬木头，他怎么，那样狼狈？”

兰煜雪扫了眼李知府，后者抬袖子擦汗，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这干净的袍子，那汗就更多了，“李大人，他是？”

“。。。是，常知县，常文远。”

“他身后的是新修的堤？”

“是，王爷未雨绸缪，下官等这才得以提前一月修建堤坝提早防备。”

“若真提早防备，这千亩良田也不至于毁于一旦，城中百姓也不会睡在路上，更不会饿的皮包骨。李通，你可知罪？”兰煜雪眼底一片冰凉，“拨了那么多银子，就修了这？”

李通扑通一声跪下：“王爷明察！下官绝无贪墨，实在是...实在是材料昂贵...”

“本王最厌，巧舌如簧之人。”话音刚落，赵德使了个眼色，已有侍卫将李通羁押，顺手塞了块破布在嘴里。

“赵德，他交给你。”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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