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片废土唯一的语言。灰色的尘埃如同永恒的薄雾,遮蔽了视野,吸入肺中带着金属和腐臭的混合气味。诺亚的警告在耳边回响:“高辐射,低氧,情感抑制力场……”每一个词都敲打着绝望的节拍。
杨穆白半跪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牵扯着右臂钻心的疼痛和全身的虚弱。掌心那代表生命能量的绿色纹路彻底黯淡,如同枯死的藤蔓。体内的“火种”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在这片情感荒漠里,它就像即将熄灭的余烬。更可怕的是,他与同伴们之间那赖以维系的情绪连接,变得极其稀薄,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厚墙。
渡鸢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诺亚的机械体火花闪烁,行动迟缓,显然受损严重。唯一状况稍好的林雪,脸色也比这废土好不了多少,她徒劳地试图调动预知能力,反馈回来的却只有一片空洞和干扰的杂音。
“必须先找到……遮蔽所……处理伤口……”杨穆白声音沙哑,强迫自己站起来,眩晕感阵阵袭来。生存的本能压倒了绝望。
诺亚利用残存的扫描功能,指向一个方向:“检测到前方三公里处,有大型结构残余,可能提供基本防护。”
路途艰难。辐射风吹拂着尘埃,露出下方锈蚀的金属和破碎的混凝土。随处可见扭曲的骸骨,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挣扎的姿态。这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大清洗,不仅毁灭了生命,连情感和记忆都被抹去。
杨穆白背着渡鸢,林雪搀扶着他,诺亚踉跄跟随。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情感抑制力场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无法产生希望,连恐惧都变得麻木。杨穆白尝试沟通“火种”,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仿佛协议的力量也在此地陷入了休眠。
他们终于抵达了诺亚所说的结构——一座半埋在地下的、类似前时代地铁站入口的废墟。入口被坍塌的巨石封住大半,但勉强可容一人侧身进入。
内部阴暗,充斥着更浓的尘土味,但辐射读数确实降低了一些。诺亚用最后一点能量生成一个微光球,照亮了狭小的空间。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避难所,有几张锈烂的床架和一些散落的、早已无法辨认的物资包装。
将渡鸢小心安置在相对干净的角落,杨穆白撕下衣襟,用找到的少量相对干净的水(来自诺亚机体内极少的应急储备)处理她和自己手臂的伤口。没有药物,只能进行最简单的包扎。
“这里……不对劲。”林雪突然低声说,她靠在墙壁上,眼神有些恍惚,“墙壁……有声音……很轻……很多人在哭……”
杨穆白和诺亚凝神细听,却只有死寂。但林雪的预知能力对“残留信息”或许更敏感。
杨穆白心中一动,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和不适,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他放弃了主动催动“火种”,而是放空自己,仅仅去“感受”。起初什么都没有,但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顺着他的掌心传来。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集体的“情绪化石”——是无数生命在此地瞬间消亡时,留下的最后一丝绝望、不甘和恐惧的印记。由于情感抑制力场的存在,这些印记被极大地削弱和固化了,但并未完全消失。
这种感应极其耗费心神,并且充满了负面能量,杨穆白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头晕。但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那股源于卡姆伊的、已近乎枯竭的生命能量,似乎被这同源的“死亡回响”微微触动,产生了一丝涟漪。
借助这丝涟漪,他仿佛听到了破碎的呓语:
“……天空……红了……”
“……它们来了……清洗……”
“……孩子……我的孩子……”
“……为什么……要忘记……”
同时,他脑海中那沉寂的“火种协议”信息,有一小段关于“环境信息读取”的辅助技巧自动浮现——并非强大技能,而是如何像考古学家般,小心翼翼地从环境中剥离出信息残片。
他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引导着那丝生命能量的涟漪,像探针一样深入墙壁的“回响”。渐渐地,一些模糊的画面碎片涌入脑海:燃烧的天空、如同蝗虫般掠过的黑影(与清算人的感觉有些相似,但规模浩大)、人们在一片空地上如同麦秆般成片倒下、情感被抽离时脸上空洞的表情……
这就是这片废土形成的真相?一场由“母体”或其爪牙发动的、针对情感和生命的大清洗?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一股相对强烈、位置接近的“回响”源,就在这个避难所的更深处!
“里面……有东西。”杨穆白喘着气收回手,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锐利起来。那深处的“回响”似乎带着一丝不同于纯粹绝望的……执念。
三人(诺亚架着尚未苏醒的渡鸢)沿着坍塌的通道向深处摸索。在一个看似是旧时指挥室的房间里,他们找到了源头。
一具保持着坐姿的骸骨,靠在控制台边。骸骨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胸前抱着一个金属盒子,盒子表面有手工雕刻的、早已褪色的图案——一朵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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