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勤叫来韩其和周小虎,给了他们一叠裁好的麻纸和炭笔。
“往后你俩轮班喂虫,每三日清点各筒虫数,红眼多少、白眼多少,记在纸上交给我。”
又叮嘱:“手要洗净,竹筒轻拿轻放。”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见张勤严肃,都认真应下。
从此,书房窗台上多了本记录册,韩其和周小虎常凑在筒前嘀嘀咕咕。
“今日三号筒红眼一百零七只,白眼…咦,好像又多了一只?”
苏怡晚间整理册子时,轻声道:“这月白眼虫竟繁育出十余只了。”
张勤点头:“白眼性状确能遗传。”
“待数量再多些,或可试让红白二色交配,观其子代眼色分布。”
他望着跳动的灯花,这白眼果蝇竟提前千年被发现。
……
四月初,韩玉提着灯笼,引张勤走进玉山乡后山坳的格物坊。
这是第一次,张勤觉得要自己来一趟。
工匠们早已候在屋内,油灯下摆着几张新打的木工台。
张勤从怀中取出一卷麻纸,在台上铺开。
纸上用炭笔画着个两轮车的图样,结构古怪。
前有木轮带杈,后有稍小木轮,中间连着根弯梁,梁上装着个马鞍似的坐垫,轮子间还有链条似的铁环相连。
“诸位看看这个。”张勤指着图纸。
“这叫自走车。人坐在这鞍上,双脚蹬动前轮杈子,借链条带动后轮,便能前行。”
钱木匠凑近细看,手指在车架连接处点了点:“郎君,这前后梁用榫卯咬死怕不稳当,得加铁箍套牢。”
“前轮这杈子…用硬木削成?”
吴铁匠盯着那链条皱起眉:“这铁环一环扣一环,打制费工。还得算准尺寸,差一丝就卡不住。”
料子都用现成的,车架用硬木,轮圈用竹条烘弯,链条用熟铁打制。
坐垫裹熟皮,里头塞麻絮。
他顿了顿,“难点在链条和轮轴咬合,需做得滑顺不卡。”
孙窑头插话:“轮轴孔得镶铜套,磨光了才转得溜。俺窑上能烧铜水浇铸。”
张勤又抽出几张分图:“这是车轮辐条排法,这是鞍座绑绳的打结式样。”
他看向众人,“这车做成,平地比步行快,且省力。但眼下只是雏形,需各位试制改良。”
钱木匠搓搓手:“明日俺先打个车架试试榫口。”
钱铁匠道:“俺带徒弟打铁环,先串一尺长的链子试试力道。”
张勤卷起图纸:“此事不急,三个月内出个能跑的样车便好。用料工钱照旧,做坏了不计较。”
他看向韩玉:“韩玉,你协调用料,每旬报一次进度。”
韩玉应下,明日就去订青冈木和熟铁。
离了格物坊,山风清冷。
张勤知道,这自行车即便制成,造价不菲,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的。
但是哪怕为了日后考古人员的一声惊叹也值得了。
何况也能让工匠们钻研精工,积累经验,这才是长远之计。
……
自打让韩其、小虎观察果蝇,大约过了二十天。
差不多产了两代了。
杏林堂后院的小书房里,张勤将几个果蝇竹筒摆在案上,孙思邈、苏怡和林素问围坐一旁。
张勤用细毛笔在麻纸上画出示意图:“师父请看,这红眼与白眼之变,有点规律。”
“红眼雄蝇与白眼雌蝇交配,子代皆红眼。”
“反之,则不尽然。子代有红眼也有白眼”
“但若使这些红眼子代相互交配,孙辈中红眼与白眼竟成三比一之数。”
他特意指出,“且白眼多为雄蝇。”
孙思邈观察果蝇的眼色后,沉吟道:“红白相替,似有定数。犹若祖辈隐疾,传女不传男,或传男不传女?”
张勤点头:“正是此理。这眼色遗传,似与雌雄相关。”
他翻开病例册,“观表亲通婚之家,子嗣患痴傻、体弱之症者,亦多见男丁受累或女眷遭殃,似有特定路数。”
林素问比对病例。
赵庄表兄妹婚,三子中独次女健全。
周村表姐弟婚,两子皆夭,独女体弱…症状传承似有偏好。
苏怡指着果蝇:“若人体隐疾传承亦循此道,医者或可预判病症走向。”
孙思邈取笔蘸墨,在纸上画分叉溪流:“譬如浊流有特定径道,非漫溢全境。”
“表亲血脉相近,若恰逢浊道重叠,则隐患必显。”他在两条溪流交汇处着重一点。
张勤补充:“故近亲婚配之险,在于隐疾传承路径叠加。”
“若族中痴傻多传男,而两家皆有此趋势,结亲后子嗣患症之险倍增。”
孙思邈拂须颔首:“此理可融入医道。然需更多病例验证,眼下仅作医者间参详。”
他指向果蝇竹筒,“此虫虽小,天道昭昭。”
此后数月,张勤带着韩其更精细记录果蝇交配数据,甚至找来李淳风见证推演具体猜想。
当然,这所谓的猜想,也只是张勤想要循序渐进的引出那些遗传规律,而不是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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