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超越流云仙城所能触及的最高空,是无尽的云海之巅。这里,并非寻常修士可以踏足之地。罡风凛冽,足以撕碎金丹修士的护体灵光,但在此处,却化作了轻柔的絮流。日月星辰的光辉仿佛触手可及,汇聚成肉眼可见的璀璨光带,在脚下缓缓流淌。
沈无争与姬明月,这两位超然物外的存在,并未真正远离。他们只是身处另一层更高的空间维度,如同站在一幅巨大画卷之外的观画者,淡漠地俯瞰着下方仙城中那条巷道里发生的一切,以及那踉跄离去的渺小身影。一张由最纯净的云气自然凝聚而成的玉几摆在两人中间,几面光滑如镜,内里仿佛有星云流转。玉几上,放着两杯清茶,茶杯似玉非玉,氤氲着淡淡的、蕴含道韵的清气,茶香清冽,闻之令人神思清明。
姬明月慵懒地倚靠在云气形成的软榻上,伸出纤纤玉指,端起一杯茶,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吹了口气,看着氤氲的茶气变幻出各种形态。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随着下方萧百火狼狈逃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建筑群的阴影中,才啧啧两声,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沈老魔,你这手可真够黑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诛心啊!”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在这云巅之上格外清晰,“不但抢了人家拼死拼活、差点把命都搭上才弄到手的宝贝,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恐怕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最大秘密,像扒底裤一样给扒了个干干净净。看看,这下好了吧?小伙伴吓跑了,信任的小船说翻就翻,自己呢,也要被体内的玩意儿折腾成疯子了。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她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与戏谑,仿佛在评价一出舞台上的闹剧,眼眸中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却并无多少真切的同情。于她而言,下界修士的悲欢离合,与云海翻腾、花开花落并无本质区别,皆是天地间流转的风景,或有趣,或无趣罢了。
沈无争端坐在她对面的云座上,身姿挺拔,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另一杯茶,动作优雅从容,不带一丝烟火气。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照着下方的城池与众生,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映入其中。他轻轻抿了一口清茶,任由那蕴含着道韵的茶液滑入喉中,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魔种深种,其根植于神魂本源,牵连因果业力,非寻常外力可拔。此乃他自身之道劫。”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萧百火体内那沸腾的魔意,“其心志不坚,则必为魔噬,化作只知杀戮的傀儡;其心志若坚,能于万魔噬心中守住灵台一点清明,那么此劫便是最好的淬炼,或可破而后立,对魔种有更深掌控。福祸相依,皆在其一念之间。”
他将茶杯轻轻放回玉几,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更何况,”他继续道,语气依旧淡漠,“身怀此等足以惊世骇俗的隐患,却不思隐匿化解,反而妄想聚集势力,筹谋复仇雪恨,此举无异于稚子抱金行于闹市,本就是取死之道。其所行之路,已偏离稳慎,引来瞩目与灾祸是必然。本座不过是让他提前看清现实,知晓自身斤两,免得到时牵连更广,死得毫无价值罢了。”
他将自己那堪称残酷的揭露与掠夺行为,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种“帮助”,帮助萧百火认清现实的残酷与自身的局限,而非简单的迫害或掠夺。这种居高临下、仿佛为对方着想般的冷漠,比直接的恶意更令人心寒。
姬明月闻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嗤笑道:“得了吧,沈无争,少在那冠冕堂皇地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我相识多少岁月了,还跟我来这套虚的?”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妙目直视着沈无争,“你不就是看上了这小子身上那点尚未完全凝聚、但也算不错的气运之力,又嫌他蹦跶得不够合乎规矩,打乱了你的某些布置嘛。”
她顿了顿,眼中好奇之色更浓,像极了看到新奇玩具的小女孩,指着沈无争一直虚握的左手:“不过,我倒是真有点好奇,你拿那三块破铁片干嘛?‘魔渊令’碎片,这名头听着唬人,但对你我而言,跟路边的石子有什么区别?里面的那点魔源法则,还不够你塞牙缝的。难道你沈大仙帝突然对魔渊那种污秽之地感兴趣了?”
沈无争对于姬明月的直言拆穿并不动怒,脸上依旧是一片古井无波。他缓缓摊开左手掌心,只见三枚造型古朴、颜色暗沉、边缘带着不规则断裂痕迹的铁片正静静悬浮着。它们表面刻满了难以辨识的古老符文,此刻符文黯淡,但彼此之间,却隐隐有一缕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气机在相互勾连、流转,仿佛是一个破碎整体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落在碎片之上,指尖轻轻拂过其表面。那原本缭绕在碎片之上、足以让化神修士都感到棘手的精纯魔气,在触碰到他指尖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气息时,竟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般,迅速消融、平息,变得温顺无比,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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