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子船借着暮色和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返回临河镇码头。一路上,凌越沉默不语,脑中不断回放着老鹳咀险峻的水文地形,以及那些礁石上新鲜的缆绳摩擦痕迹。
“鬼船”利用天然水道藏匿和加速的诡计已被勘破,但其背后的巨大阴谋,却显得更加迷雾重重。女真人处心积虑,利用漕帮内斗,制造恐慌,瘫痪漕运,真的仅仅是为了打击大明经济?还是说,在这“鬼船”撞粮、毒粉伤人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更深的目的?
回到钱贵安排的隐秘住处,凌越立刻让秦虎去请钱贵。
不多时,钱贵便匆匆赶来,脸上依旧带着未散的惊容和焦虑:“越老板,您可算回来了!方才蒋坤那厮又派人来前堂叫嚣了一番,虽未再动武,但言语极其猖狂!我们得尽快行动!”
凌越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钱掌柜,老鹳咀的水文玄机,我已基本摸清。‘鬼船’并非真鬼,不过是借水势藏匿和加速的伎俩。”
他简要地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听得钱贵目瞪口呆,连连拍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帮杀才,竟如此狡诈!利用龙王爷的地盘装神弄鬼!”
“但光凭这个,还不足以给他们定下勾结外寇的死罪。”凌越话锋一转,目光锐利,“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与女真人往来,证明他们使用‘水鬼盐’,最重要的是,证明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的真正目的!”
他看向钱贵:“你这边,监视可有什么进展?”
钱贵精神一振,连忙道:“有!正要向越老板禀报!我派去监视北方客商货栈的弟兄发现,今天后晌,有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大车从货栈后门出来,没有走大路,而是绕小道往镇外西北方向的荒滩去了!跟踪的弟兄汇报,那大车最后进了一个废弃的砖窑厂,里面似乎有人接应!”
废弃砖窑厂?凌越心中一动。这很可能是一个中转据点!
“还有,”钱贵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监视蒋坤手下那几个舵把子的人回报说,他们最近除了调动快船,还频繁接触一些……一些平日里不太起眼的运煤船、沙船。那些船吃水都不深,按理说不该走老鹳咀那样的险道,但近来却常在那一带出没,行迹可疑。”
运煤船?沙船?凌越的眉头微微蹙起。这类船只通常运送廉价粗重的货物,利润不高,蒋坤的手下为何突然对它们如此感兴趣?除非……它们运送的,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凌越的脑海!
漕粮!湖广漕粮!
之前王砚查阅卷宗时曾提及,出事的船只运载的多是湖广粮赋!而“鬼船”袭击的目标也一直是粮船!
女真人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最终目标就是为了抢劫漕粮?但抢劫粮食目标太大,运输困难,极易暴露,似乎并非最优选择。
除非……他们抢粮是假,借袭击粮船的机会,偷偷运送别的东西才是真!而什么东西,需要如此隐蔽,甚至不惜制造“鬼船”恐慌来掩盖?
私盐!军械!甚至是……人口?
凌越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网络。
“钱掌柜,”凌越沉声道,“立刻让你的人,重点盯住那些近期频繁出入老鹳咀水域的运煤船和沙船!尤其注意它们离开老鹳咀区域后,吃水深度的变化!还有,想办法查清,那些船只是在为谁运货,货物来源和去向!”
钱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应下,派人传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秦虎带着一身夜露进来,脸色有些古怪,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竹筒。
“大人,省城来的密信。”秦虎将竹筒递给凌越,低声道,“是周墨周仵作通过驿卒加急送来的,用了我们约定的暗号。”
凌越心中一凛,立刻接过竹筒,拧开盖子,倒出一卷薄薄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周墨那略显潦草却急切的字迹:
“大人钧鉴:遵嘱比对,确系同源奇毒,主料‘疯狂苔’无疑,然毒性烈于前次,提纯之法更精,掺有辽东红粘土及微量殊异矿粉(似与提纯盐卤之余渣有关)。另,沈姑娘提及,此毒配置需大量酸性之物催化,常见于劣质提纯之私盐作坊。事涉盐政,关系重大,万望慎之。墨 顿首”
私盐作坊?!
凌越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这四个字上!周墨和沈荆澜竟然从毒物的成分里,反向推断出了其制作环境可能与私盐作坊有关!
酸性催化物……提纯盐卤的余渣……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强烈的闪电彻底劈开,瞬间贯通!
“鬼船”袭击粮船,制造恐慌,瘫痪漕运检查 → 为私盐运输提供掩护! 利用特殊水道藏匿和运作→ 避开官府巡查! 女真人提供诡异毒药和技术→ 换取利益?或是更深合作? 蒋坤手下频繁接触运煤船、沙船→ 这些船吃水浅,适合偷运私盐! 北方客商的货栈、废弃砖窑厂→ 可能的私盐囤积、中转或加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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