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第一顿“早饭”是用尽全力才咽下去的。那糊糊带着一股生涩的土腥味,刮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她强忍着没吐出来,只是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也能压下喉咙口的恶心。
老太太——后来她知道这是栓柱的妈,村里人都叫她王婆子——见她“听话”,脸色缓和了些,却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粗声粗气地指挥:“把院子扫了,水缸挑满,再去猪圈看看,猪食该添了。”
林薇没应声,只是默默地站起来。她身上还穿着那身白色连衣裙,此刻已经沾满了尘土和血迹,裙摆被柴房的干草勾出了好几个破洞,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王婆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撇撇嘴:“穿得跟个妖精似的,等会儿给你找身俺们家的旧衣裳,别败坏了门风。”
林薇走出柴房,才看清这个“家”的全貌。土坯墙围出一个不大的院子,左边是猪圈,右边搭着个鸡棚,角落里堆着柴火,正中间是两间低矮的土房,一间是栓柱和王婆子住的,另一间大概是厨房。院子地面坑坑洼洼,混杂着鸡粪猪尿,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和她记忆里窗明几净的家,和A大绿树成荫的校园,形成了天壤之别。
她拿起墙角那把快散架的扫帚,开始扫地。扫帚柄磨得手心生疼,她动作生疏,扬起的尘土呛得她直咳嗽。王婆子就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一边纳鞋底一边盯着她,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只要她动作慢一点,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城里来的就是懒骨头!吃俺家的饭,就得干俺家的活,别以为你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学生!”
林薇充耳不闻。她知道争辩没用,只会招来更难听的辱骂,甚至可能挨打。她需要保存体力,更需要观察——观察这个院子,观察这家人,观察村子的布局,找到逃跑的机会。
扫完院子,她去挑水。那水桶比她想象中沉得多,扁担压在肩上,勒得骨头生疼。水井在院子外面,靠近村口的位置,她提着空桶出去时,几个端着碗吃饭的村民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探究和不怀好意让她浑身发毛。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凑到她妈跟前,小声问:“娘,她就是王大伯家买的媳妇吗?”
她妈赶紧捂住她的嘴,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朝林薇讪讪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善意,反而带着一种“同谋”般的警惕。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栓柱说“村里的人都看着呢”,果然不是假话。这里的人,早已对“买媳妇”这件事习以为常,甚至会成为监视她的眼睛。
她咬着牙把水倒进缸里,一趟又一趟,直到水缸满了,肩膀已经肿得老高,胳膊也抬不起来。王婆子又喊她去喂猪,猪圈里的味道几乎让她窒息,她强忍着恶心,把猪食倒进槽里,那几头肥猪哼哧哼哧地抢食,溅了她一身脏水。
中午饭是玉米糊糊配着咸菜,林薇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汤。栓柱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王婆子吃完饭就躺在炕上打呼噜,林薇被安排去洗碗。灶台油腻腻的,碗碟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残渣,她用粗糙的抹布一点点擦,手指很快就被划破了,渗出血珠,混着油污,疼得钻心。
她看着指尖的血,忽然想起高考结束那天,妈妈带她去做美甲,粉色的甲油胶上镶着小小的水钻,妈妈笑着说:“我们薇薇以后是要做大事的,手也要漂漂亮亮的。”那时的手,白皙、纤细,连重东西都很少提,如今却要干这些粗活,被磨出茧子,划出血痕。
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洗碗,眼睛却在偷偷观察厨房的环境。厨房有个后门,用一根木棍顶着,门外是一片菜地,再远一点,就是连绵的青山。
逃跑的念头再次清晰起来。或许,等晚上他们都睡熟了,她可以从这个后门溜走,钻进山里,只要能离开这个村子,总能找到出去的路。
下午,栓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扔给林薇:“给你的衣裳。”林薇打开一看,是几件灰扑扑的旧衣服,布料粗糙,还有一股汗味。她没说什么,拿着衣服去柴房换了。换上这身衣服,她感觉自己更像这个地方的人了,可心里的抗拒却越发强烈——她不想被同化,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栓柱就坐在院子里抽烟,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那眼神让她极其不舒服,像有虫子在爬。他忽然开口:“别想着跑,这村子四面环山,就一条路能出去,村口天天有人看着。你跑了,被抓回来,可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他是在警告她,还是看出来了什么?她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喂鸡。
“前几年,老张家买的那个媳妇,跑了三次。”栓柱慢悠悠地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第一次被抓回来,打断了腿;第二次,被拴在柱子上饿了三天;第三次,直接用铁链锁在炕上,不到半年就疯了,后来掉进河里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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