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极北寒风被远远甩在身后,越往南,空气逐渐带上了一丝暖意,却仿佛掺杂了更多难以言说的浑浊。林夜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在官道与山林间疾行。龙化后的身躯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耐力与速度,即便不刻意赶路,归程也远比去时快捷。
他并未完全沉浸在力量提升的喜悦中,精神之海内,天梦冰蚕正喋喋不休地向冰帝献着殷勤,而冰帝则一如既往地报以冰冷的沉默,偶尔被吵得不耐烦才会呵斥一句。这小小的喧闹并未干扰林夜对外界的感知,他那龙化的左眼,如同最精密的魂导器,捕捉着沿途的一切。
官道并不太平。他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被手持鞭税的贵族家丁驱赶向未知的苦役之地。
林夜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多看第二眼。他不是救世主,幽夜一族的血海深仇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对这片大陆难生怜悯。这些苦难,与他何干?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法则。
然而,当一个小女孩为了抢夺半个发霉的窝头,被另一个稍大的男孩推搡倒地,额头磕在石头上渗出鲜血,却依旧死死攥着那点食物,用野兽般凶狠又绝望的眼神瞪着对方时,林夜那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他想起百年前,幽夜城尚未覆灭时,虽隐于世,但族地之内,幼有所养,老有所终,何曾有过这般景象?神界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一念便可决一族生死;大陆势力倾轧,武魂殿、两大帝国、上三宗……他们可曾真正俯视过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蝼蚁?
复仇的火焰依旧在他胸腔熊熊燃烧,但一丝模糊的、不同于单纯毁灭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萌发的菌丝,悄然探出——这片充斥苦难与不公的世道,是否本就……不该如此?
正当他思绪微澜之际,前方道路中央,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袭点缀着无数星屑的深蓝色长裙,容颜清冷绝丽,正是星陨斗罗。她周身没有任何魂力波动散发,却给人一种与周围空间浑然一体、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夜脚步顿住,龙化的左眼瞬间锁定对方,幽梦鬼镰的魂力在体内悄然流转。他认出了此人,百年前大赛上有过一面之缘。
“星陨?”林夜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拦路何事?”
星陨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仿佛能洞穿虚妄,在他那冰晶面具和隐约流露出龙威的左眼上停留了一瞬。“不必紧张,幽夜少主。”她的声音空灵而淡漠。
“我若对你有恶意,百年前便不会坐视幽夜覆灭而无动于衷。”星陨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杀意,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之一脉,传承自星界巡游者,曾是幽临神王座下斥候。神王陨落,我祖师亦受重创,传承险些断绝。”
林夜面上不露分毫:“既为旧部,当年为何不援手?”
“推算显示,绝无生路。”星陨的回答简洁而残酷,“强行介入,不过徒增亡魂,令我脉传承彻底湮灭。我等存在的意义,是等待,等待新星的崛起,等待……复仇的契机。”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夜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期待,“百年时空冻结,你不仅未死,反而龙躯初成,神性渐凝……你,就是那道契机。”
“所以?”林夜依旧保持着警惕。
“所以,我此行,是向你表明立场。”星陨淡淡道,“星陨宗,会在必要的时刻,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明面上,我们依旧是独立的宗门,不会与你直接捆绑。这是为了留存火种,也是策略所需。”
她抬手,一枚闪烁着星光的菱形水晶缓缓飞向林夜。“以此物为凭,危机时刻捏碎,我可感知,或能助你一次。”
林夜接过水晶,触手温凉,内部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星空。他感受着其中纯净而浩瀚的空间之力,沉默片刻,将水晶收起。“我记住了。”
星陨微微颔首,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星光。“小心武魂殿,小心神界。你的路,比你所知的更险……但也更广。”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彻底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
林夜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那枚星核。星陨的出现和话语,像是一块拼图,补全了他对过往认知的一部分空白,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旧部……等待……他肩上的担子,似乎又沉重了几分。
他继续前行,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星陨的话,以及沿途所见的那些苦难景象。复仇,是必须的。但复仇之后呢?这片大陆,难道还要继续这样腐烂下去吗?
天色渐晚,林夜没有选择进入沿途喧嚣却藏污纳垢的城市,而是偏离官道,寻了一处靠近山林、看似荒废的村落打算暂歇。村落寂静无声,大部分房屋都已坍塌,只有几间还勉强保持着形状,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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