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启明二十三年,秋。
京西皇家苑囿,木兰猎场。
天高云淡,草长鹰飞,正是围猎的好时节。
旌旗猎猎,号角声声,庞大的皇家仪仗蜿蜒于秋色浸染的山林之间。
太后武懿銮驾居于中央,虽精神不济,仍强打精神,维持着天家威仪。
小皇帝的圣驾就在武懿銮驾之前,保持着皇帝该有的尊严。
王公大臣、勋贵子弟们锦衣华服,鞍马鲜明,相伴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狩猎前的兴奋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
东厂提督叶展颜,一身暗紫绣蟒曳撒,外罩轻甲,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黑马上,位于銮驾侧后方。
此刻,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看似平静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实则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他眼中,在心中飞快权衡。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拂过腰间,那柄狭长微弧的御赐绣春刀冰凉的刀柄。
他知道,今日这猎场,猎物绝非只有那些獐狍野鹿。
秦王李君,就骑在不远处,一身玄色猎装,顾盼间雄姿英发,与周遭几位将领言笑晏晏,看似毫无异常。
羽林卫指挥使徐子龙,一身亮银甲胄,英气逼人。
他正指挥着麾下精锐,布防于銮驾和主要帐区外围。
他是定国公的孙子,与那些开国勋贵盘根错节。
叶展颜从不相信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
他们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利益。
谁能保证,在滔天从龙之功的诱惑下,徐子龙不会倒向秦王?
九门提督副将呼延烈,是个黑壮的莽夫。
此刻正负责猎场外围的警戒和通道管制。
此人勇则勇矣,却贪财好色。
叶展颜记得清楚,上月查抄一桩贪墨案时。
曾有线报提及呼延烈的一名心腹参将,与秦王门下清客有过数次“礼尚往来”。
虽然查无实据,但足以让叶展颜将他划入“不可轻信”之列。
此二人,位高权重,兵力关键,不用不行。
所以,叶展颜建议太后只予他们守门之责。
徐子龙守宫禁,此为行营核心区。
呼延烈守城门,此为猎场出入口及要道。
而真正的刀锋,他握在自己和真正的心腹手。
西山大营指挥使关凯,麾下三千精锐步骑,已奉密令,悄无声息地运动至猎场西北侧的山林谷地中待命。
那是秦王预设的突围或接应路线。
这条信息是他手下密探冒死探来的情报。
邙山大营主将陈靖,率四千劲卒,控制了猎场东南方向的官道和几处制高点,切断了任何可能来自京畿之外的干预。
禁军统领衙门佥事赵劲,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
此刻正带着最可靠的一营禁军,混编在仪仗护卫队伍里。
他们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靠近着秦王及其党羽的核心位置。
而叶展颜自己,直接掌控着东厂最精锐的力量——五百人的神机营火枪手。
这些兵士装备着最新的燧发鲁密铳,训练有素,冷酷无情,只效忠于他叶展颜。
或者说,只效忠于能给他们带来权势和财富的东厂提督。
时间一点点过去。
銮驾抵达预定的主猎场,开始安营扎寨。
叶展颜的目光愈发冰冷。
他看到秦王的几名心腹将领,正以布置防务为名,悄然调动着各自的亲兵,向几个关键的战术位置移动。
一些本应在固定岗位的勋贵子弟,也开始有些不安分地四处走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只差一颗火星。
不能再等了。
叶展颜深知,让秦王从容布阵完毕,即便自己这方能胜,也必将是一场惨烈的混战,波及圣驾,后果难料。
他必须抢先动手,打乱对方部署,擒贼擒王!
他微微侧头,对身边一名穿着普通禁军服饰的将领低语。
“赵佥事,发信号。”
赵劲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点头,悄悄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异变陡生!
原本正在安营的几名“役夫”突然暴起。
他们抽出藏匿的短刃,猛地扑向附近一名正在指挥布防的秦王系将领!
那将领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几乎同时!
“砰!砰!砰!”
炒豆般的火铳声骤然炸响!
叶展颜身边的神机营士兵毫不犹豫地开火。
白烟弥漫,铅弹精准地射向那些正在调动、却还未到达位置的秦王党羽亲兵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有刺客!护驾!护驾!”
叶展颜尖利的嗓音划破喧嚣。
但他手指的方向,却直指秦王李君的大纛!
“秦王殿下遇袭!”
“众将士随我平乱护驾!”
这是动手的号令,也是栽赃的借口!
徐子龙和他的羽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们本能地收缩,紧紧护住皇帝銮驾所在的核心区域,惊疑不定地看着外面的混乱,一时不知敌友。
呼延烈在外围听到铳声和喊杀声,急忙想带兵向内冲,却被叶展颜早已安排好的手下以“严守门户,防止叛党流窜”为由,死死拦在了警戒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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