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一个周六的早晨,县城彻底浸在初冬里,胡同里的老槐树连最后一片枯叶都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沈浩蹲在柜台后整理磁带,指尖无意间碰到抽屉深处的一个铁皮小盒子 —— 盒身印着褪色的 “牡丹” 图案,是爸爸以前装工具用的,里面静静躺着枚去年香港回归时,爸爸从市里带回来的纪念章。
他小心地打开盒子,黄铜材质的纪念章在煤炉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正面印着 “1997.7.1 香港回归祖国” 的烫金字样,边缘还刻着细小的五星花纹,背面是简化的香港地图,连维多利亚港的轮廓都清晰可见。“爸当时说,这是市里百货大楼排队抢的,全市就进了两百枚。” 沈浩摩挲着纪念章,老灵魂的商业嗅觉突然被激活 —— 上周去供销社买酱油时,他在日用品柜台瞥见一叠类似的纪念章,包装虽没这个精致,却胜在价格便宜,5 块钱一个,要是拿来卖,15 块一个肯定有人要。
“晴姐,你看这个。” 沈浩把纪念章递过去,声音里藏不住兴奋,“上周我去供销社,看见货架上堆着好多这种纪念章,5 块钱一个。现在离回归刚过去四个月,还有不少同学想收藏,街坊也愿意给孩子买个念想 —— 你看咱们班的李明,上个月还在问哪儿能买到回归相关的东西呢。”
苏晴接过纪念章,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轻轻颤了一下,像被煤炉的热汽烫到似的。她低头仔细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去年 7 月 1 日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沈家特意做了红烧肉,肥油在锅里滋滋响,李秀莲还煮了玉米粥,一家人围着 14 寸的黑白电视看回归直播,雪花点时不时飘在屏幕上,沈浩却举着这枚纪念章凑到她眼前,小声说 “晴姐你看,香港终于回家了,以后咱们也能去香港玩了”。
“这个主意好。” 她抬起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指尖却在纪念章边缘反复蹭着,“咱们可以搞个优惠,比如‘买纪念章送国旗贴纸’。贴纸成本低,一卷 5 块钱能贴 50 个,摊到每个上面才 1 毛钱,而且国旗贴纸看着喜庆,同学和街坊肯定更喜欢 —— 上次卖海报送优惠券,不就是因为有小赠品才卖得快嘛。”
她没说的是,刚才脑子里已经飞速勾勒出贴纸的样式:要选正红色的哑光彩纸,五角星得用金粉印,这样贴在透明纪念章盒子上,既能和纪念章的五星花纹呼应,又不会显得俗气;甚至连贴纸的尺寸都想好了,比指甲盖大一点,刚好能贴在盒子角落,不遮挡纪念章本身的图案。这些细碎的心思,她不敢说太多,怕沈浩觉得她太主动,更怕自己眼底藏不住的在意会露出来 —— 毕竟,她是受沈家照顾的 “姐姐”,不该对 “弟弟” 有这样沉甸甸的心思。
“我来我来!” 晓雅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热气从纸缝里冒出来,“我妈说今天冷,让我给你们带两个热乎的烤红薯!” 她把红薯往柜台上一放,油纸包上还沾着点炭灰,“刚从胡同口张大爷那儿买的,他烤的红薯最甜,皮都焦了。” 听见要卖纪念章,她立刻举着红薯点头,脸颊还沾着点红薯皮的碎屑:“我去咱们小区卖!张奶奶、王婶都认识我,她们肯定信得过 —— 上次卖海报,王婶还帮我吆喝来着!再说我还能跟她们说‘买纪念章送国旗贴纸’,多划算,比供销社光卖纪念章强多了!”
沈浩笑着把红薯接过来,油纸包一打开,甜香瞬间漫满小卖部。他用手掰红薯,热气腾腾的瓤露出来,橙黄橙黄的,还冒着细小的糖泡:“行!咱们分工 —— 我明天去市里进货,专门找上次进海报的那家批发商,他们家东西质量好;晴姐你负责设计贴纸和整理纪念章,你手巧,贴出来肯定好看;晓雅你负责小区叫卖,你的嘴最甜,街坊都喜欢你。咱们争取这周卖完,赚的钱还是咱们三个平分,谁也不少。”
苏晴接过沈浩递过来的半块红薯,指尖碰到他的手,热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剥红薯皮,掩饰耳尖的泛红 —— 红薯真甜,甜得她舌尖都发颤,可心里的甜,比红薯还要多几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沈浩就背着帆布包出门了。县城的长途车站笼罩在薄雾里,卖豆浆的摊子支在路边,铝壶 “咕嘟咕嘟” 响,白雾裹着豆香飘得很远。他买了杯热豆浆,站在车站等 6 点的早班车 —— 绿色的中巴车,车身上印着 “县城 - 市里 全程 1.5 小时 票价 5 元”,车座上还沾着上一趟乘客落下的碎纸屑。沈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帆布包抱在怀里,里面装着 1000 块进货钱,用手绢包了三层,生怕丢了。
到了市里的批发市场,沈浩没急着拿货,先在里面转了三圈。有的摊位卖的纪念章边缘毛糙,用手一摸还掉漆;有的字迹模糊,“1997.7.1” 的字样都歪了;最后他才找到上次进海报的那家 “正版授权” 摊位,老板正忙着给顾客打包磁带。“老板,我要这种香港回归纪念章,5 块钱一个,给我来 200 个。” 沈浩把自己带的纪念章递过去,“就要跟这个差不多的,正面有‘1997.7.1’的字样,背面有香港地图的,质量得跟这个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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