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变成了橘红色,把田野染成了金红色。翻好的土地像波浪一样,整齐地铺在田野里。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坐在田埂上歇脚,拿出带来的干粮。玉米面饼子,就着咸菜吃。
德昇从包里拿出早上剩下的贴饼子,递给德麟:“吃点儿,垫垫肚子。”
德麟接过,掰了一半给夏三爷:“爹,你也吃。”
夏三爷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这饼子香,比城里的白面馒头还香。”
德麟拿出烟袋,装上烟,点着了,抽了一口,烟雾在夕阳里散开。
他看着翻好的土地,笑着说:“等这些菜长出来,咱夏家大队,啊不,八一大队就好了,城里的人也能吃上新鲜菜了。”
王大牛凑过来,也想抽一口烟,说:“夏书记,赶明儿技术员来了,俺也来学学,要是真能多出钱,明年俺家小子娶媳妇就有指望了。”
德麟笑着把烟袋递给他:“行,到时候你跟着学,保准让你的工分翻倍。”
德昇看着夕阳,橘红色的光落在德麟的脸上。他想起了俊英,想着孩子,想着未来的日子。冬天能吃上新鲜的白菜,孩子能穿着花布小褂子在地里跑,家里的日子能越过越红火,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知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风里带着泥土的香味,还有种子的气息,飘在夕阳里。田野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和社员们的笑声。
远处的辽河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在夕阳下闪着光。德昇站起身,帮夏三爷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爹,回家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夏三爷点点头,德昇搀起他的胳膊,被他甩开了,只好跟在后面,手里提着空水壶。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翻好的土地上,像撒在田野里的希望。
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德昇就被鸡叫声吵醒。
他揉着眼睛出门,却见东边的地里已经围了一圈人,王大牛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几根发黄的菜苗,脸比土还沉。
“这咋回事?刚撒的白菜种,冒芽没两天就蔫了!”王大牛的声音带着急火,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旁边的李大叔也慌了,他负责那垄雪里蕻更糟,有些芽尖直接烂在了土里,沾着黏糊糊的泥水,“不说来技术员吗?都多长时间了,我就说我育不好苗……”
盘锦垦区周边的大队都进入合并改制的阶段,技术人员一时半会儿的指派不来。难免社员们人心惶惶。
德昇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土壤。潮得发黏,还带着股闷味儿。
“是水浇多了?”有人小声嘀咕。
王二婶凑过来,扒拉着土坷垃叹气:“昨儿傍晚下了阵小雨,我看土湿,就没敢浇。可这苗咋还烂了?”
正说着,德麟扛着锄头跑过来,看见这景象,刚舒展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
夏三爷拄着拐杖也来了,他蹲在地里摸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开口:“这土看着肥,实则底下板结,水渗不下去,芽子在里头闷坏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人群,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全大队的社员们,这么长时间的心血和汗水,换了一场空欢喜。
狗蛋攥着木耙子,眼圈有点红。他还特意把土敲得细细的,满心盼着菜苗长高,现在却看着它们蔫头耷脑,心里不是滋味。
德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别慌,等技术员来了,肯定有办法。咱们先把烂苗的地松松土,通通气。”
可没等大家动手,西边又传来喊声。李大叔家的二蛋跑过来,喘着粗气喊:“爹!不好了!咱家负责的那垄育苗的地,被鸡刨了!”
李大叔一听,撒腿就往西边跑,众人也跟着过去。只见几垄刚冒芽的土豆苗,被几只散养的土鸡啄得七零八落,土面上还留着鸡爪子的印子。
李大叔急得直跺脚,捡起被啄断的苗,声音都哑了:“这可是咱的指望啊,咋就遭了这祸!”
“都怪你,不看好鸡!”他转头骂喂鸡的张婶儿。张婶儿被他骂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鸡都是生产队的鸡,又不是我们家自己个的鸡,队里的鸡祸害了队里的苗,你骂俺干啥……”
德麟看着眼前的乱象,心里发沉。
一连串的麻烦像赶趟儿似的,把原本的干劲儿冲得七零八落。
王大牛蹲在地上,烟袋锅子抽得“吧嗒”响,闷声说:“我就说这菜不好种,刚开头就这么多坎儿,往后还咋弄?”
德昇没说话,他走到被鸡刨过的地里,捡起一根没被啄断的土豆苗。苗尖还带着点绿,轻轻晃了晃,像是在较劲。
他转头看向众人,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哪有干活不遇坎儿的?苗蔫了咱学控水,鸡刨了咱搭篱笆,技术员早晚会到,咱先把能做的做了,总不能看着地荒着。”
狗蛋先站了起来,把木耙子扛在肩上:“德昇哥说得对!我去砍树枝搭篱笆,不让鸡再过来!”
王二婶也跟着起身:“我回家拿筛子,把板结的土再筛一遍,透透气总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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