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从《工业建设参考》合订本上撕下的纸页,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藏在我贴身的衣兜里,烫得我坐立难安。“何姓同志”、“校准器具”、“恒温、防潮”——这十二个字,如同一把钥匙,插进了那扇紧闭的、通往过去真相的大门锁孔,但门后是万丈深渊还是唯一生路,我无从知晓。
“校准器具”……这就是“青桐”吗?那个神秘人警告我不能落在“那些人”(官方)手里,否则何大清必死无疑的东西?一台(或一套)需要特定环境维护的精密仪器?
它到底是什么?仅仅是用于机床调试的普通校准工具,还是隐藏着更大秘密的某种特殊装置?谭志远,一个工业部特聘的精密机床专家,为何要如此郑重其事地、绕过正常渠道,指定我父亲何大清这个食堂厨师来秘密保管?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何大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他不仅仅是知情者或被动卷入者,他是直接参与者,是受托保管关键物品(很可能就是“青桐”)的人!那么,他的“离职”,就绝不仅仅是易中海排挤那么简单,很可能与这台“校准器具”的最终去向,或者说,与它所代表的秘密直接相关!
巨大的信息量和随之而来的恐惧,让我在接下来的党校学习中几乎魂不守舍。政治理论课听不进去,革命歌曲唱得跑调,小组讨论时发言颠三倒四。带班老师找我谈了一次话,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好,或者有什么思想包袱。我只能借口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心里还在惦记厂里的工作,勉强搪塞过去。
我知道,我必须尽快理清思路。光知道“校准器具”这个名称远远不够,我需要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特殊之处,更重要的是,它现在可能在哪里。
陈赵氏(赵静姝)那里是官方重点清查的对象,如果有,恐怕早已被起获。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何大清在离开四九城之前,将它转移或藏匿了。他会藏在哪里?家里?我早已翻遍,除了那点微薄的积蓄和日常用品,没有任何可疑之物。轧钢厂?他离职后就不可能再轻易进入厂区,风险太大。
还有一个可能……他交给了某个可信赖的人?易中海?不可能,他们关系恶劣。后院老太太?似乎也不太可能,从登记表看,赵静姝是后来才以助理身份出现的。那么,会是谁?
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那张有李副处长签名的登记表。李副处长……他知道赵静姝滞留,他是否也知道这台“校准器具”的存在?甚至……何大清是否将东西交给了他保管?这就能解释他为何如此害怕搜查,急于将我支开!
但这个猜测太过大胆,也太过危险。如果李副处长真的牵扯如此之深,那我在轧钢厂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就在我心神不宁,反复推敲各种可能性时,一个意外的“机会”悄然降临。
培训班组织了一次与老革命、老工人的座谈交流会,旨在让学员们聆听前辈艰苦奋斗的事迹,接受思想教育。来做报告的老工人中,有一位来自第一机床厂、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八级钳工,傅师傅。傅师傅技术精湛,在业内很有名气,据说参与过建国初期很多重要机械项目的攻关。
在傅师傅讲述他当年如何克服困难,手工打磨出高精度齿轮的事迹时,为了说明精度要求之高,他随口举了个例子:“……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多先进的检测仪器。我们判断齿轮咬合是否达标,很多时候就靠一台从苏联专家那里见过、后来咱们自己仿制的‘轴振频率校准仪’,那玩意儿可金贵了,对环境要求极高,差一点都不行,说是能通过检测微小的振动频率变化,来判断机械内部看不见的瑕疵……”
轴振频率校准仪?!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我的耳朵几乎竖了起来!心脏猛地一跳!
校准仪!频率!这不正与“振仪”(振导仪器?)单位的性质,以及那台需要“恒温干燥”保管的“校准器具”的描述高度吻合吗?!难道“青桐”就是这种东西?!
座谈会一结束,我立刻找了个机会,凑到正在休息喝茶的傅师傅身边,脸上带着晚辈对技术权威的崇拜和好奇:“傅师傅,您刚才讲得太精彩了!您提到的那台‘轴振频率校准仪’,听起来真神奇!咱们现在厂里还有这种设备吗?”
傅师傅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这个年轻工人好学,便笑了笑,呷了口茶说:“那都是老黄历咯!那批仿苏的早期型号,精度按现在看不算太高,而且娇气得很,对环境温度、湿度要求特别苛刻,维护起来非常麻烦。后来技术进步,有了更稳定、更精密的替代品,那种老家伙基本都淘汰了,要么回炉,要么就不知道堆在哪个仓库角落里落灰呢。”
淘汰了?堆在仓库落灰?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青桐”是这种东西,那它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或者失去了价值。那为什么那个神秘人还如此紧张它的下落?甚至说它关乎何大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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