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傍晚,日头把最后一缕金红洒在西山顶上,地里的玉米秆还透着晒了一天的暖。三秒扛着半袋刚摘的青椒走在前面,胶鞋踩过田埂的土路,扬起细薄的尘,身后春花拎着竹篮,时不时弯腰捡起路边滚落的黄豆——那是前几天风大,从邻家晒在田埂上的竹席里吹出来的。
“慢点儿走,你看你脚边,差点踩着人家的毛豆苗。”春花追上两步,伸手拽了拽三秒的衣角。三秒停下脚步,低头一看,果然见几株嫩绿的毛豆苗刚没过脚踝,叶子上还沾着傍晚的潮气,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笑着说:“光顾着琢磨晚上炒青椒鸡蛋,倒把这茬忘了。”
两人是从镇上的小菜园过来的。那片菜园在村西头,是三秒爷爷生前留下的,后来三秒接过来种,种些当季的蔬菜,自己吃不完就拿到春花的水果摊旁边卖,有时也给邻里送些。今儿傍晚收工早,两人便想着去菜园摘些新鲜菜,晚上凑在一起做饭。
田埂两旁的玉米长得比人高,叶子在风里“哗啦”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虫鸣。有蟋蟀在草根下唱,声儿脆生生的;还有蝼蛄在土里钻,偶尔传出“咕咕”的闷响;最热闹的是玉米叶上的秋蝉,虽然入了秋,声儿却没减,一阵接一阵,把傍晚的田野衬得格外鲜活。
“你听这虫鸣,多热闹,跟开音乐会似的。”春花放下竹篮,伸手拨开面前的玉米叶,往地里瞅了瞅——她家的几亩土豆就在不远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再过些日子就能挖了。三秒也跟着停下,靠在玉米秆上,掏出兜里的烟,刚想点燃,却忽然皱了皱眉:“不对啊,怎么没声儿了?”
春花一愣,仔细一听,果然,刚才还喧闹的虫鸣不知何时突然稀了,只剩下风刮过玉米叶的“沙沙”声,连最聒噪的秋蝉都没了动静。田野里静得有些反常,连远处谁家的狗叫都听得格外清楚。
“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好好的。”春花下意识地往三秒身边靠了靠,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三秒掐灭没点燃的烟,脸色沉了沉,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常说的话:“虫静有贼来,地里的虫比人灵,要是好好的突然不叫了,准是有生人靠近,它们怕得躲起来了。”
那时候三秒才五六岁,跟着爷爷在地里守夜——每年秋收前,总有人趁着夜里来偷玉米、挖土豆,爷爷便搬个竹椅坐在田埂上,一守就是大半夜。有一次也是这样,傍晚的虫鸣突然停了,爷爷立马拉着他躲进旁边的草垛,没过多久,就看见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钻进玉米地,想掰还没成熟的玉米,爷爷抄起旁边的锄头喊了一声,吓得那两人拔腿就跑。
“别出声,跟我来。”三秒压低声音,一把拽住春花的手腕,往不远处的草垛跑。那草垛是村里张婶家晒的稻草堆的,足有一人多高,堆在土豆地旁边,正好能挡住身子。春花心里又慌又疑,却还是跟着三秒跑,手里的竹篮都差点扔了。
两人钻进草垛后面,草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稻草梗戳得胳膊有些痒。三秒扒开草缝,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土豆地,春花也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道黑影从玉米地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手里各拎着一个竹筐,猫着腰往土豆地走,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果然是偷土豆的。”三秒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气。他家的土豆地就在春花家旁边,前几天还发现有几株土豆苗被踩倒了,当时以为是谁家的鸡鸭闯进来,现在看来,是这些贼提前踩点了。
那两个黑影走到土豆地边,从兜里掏出小铲子,蹲下身就开始挖。他们动作很快,挖出来的土豆往竹筐里塞,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竹筐就满了大半。春花看得又气又急,想出声喊,却被三秒按住了。“别冲动,咱们两个人,他们也两个人,硬拼不一定占优势,等会儿我开手电照他们,你跟着喊,先把他们吓走再说。”三秒凑到春花耳边,小声交代。
春花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竹篮,指节都有些发白。三秒悄悄摸出兜里的手电——那还是白天修电器时顺手充了电的,他打开开关,先把光柱对着地面,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把手电往那两个黑影身上照去。
“谁在那儿偷土豆!”三秒的声音又响又亮,在寂静的田野里炸开。那两个黑影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跳,手里的铲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光柱牢牢罩住。春花也跟着站起身,举起手里的竹篮,大声喊:“抓小偷啊!偷土豆的小偷!”
村里的住户离田埂不算太远,春花的喊声一出口,远处就传来了狗叫,还有人家的灯亮了起来。那两个小偷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竹筐,拔腿就往玉米地跑,跑的时候还差点被田埂上的石头绊倒,连掉在地上的铲子都没敢捡。
三秒见状,也没追上去,只是举着手电照他们的背影,直到那两个黑影钻进玉米地,看不见了才放下。“别追了,晚上玉米地太密,容易出事,只要把他们吓走就行。”三秒回头对春花说,语气里还有些未平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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