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苗刚蹿到膝盖高时,最是娇嫩。三秒带每天清晨都要去地里转一圈,看叶片上的露水,摸茎秆的硬度,像照看自家孩子似的。这天他刚走到地头,就听见“咯咯”的鸡叫声,抬头一看,心猛地揪紧了——七八只鸡正在玉米地里刨食,嫩绿色的苗被啄得东倒西歪,好几棵已经拦腰折断,叶片散落一地。
“谁家的鸡!”三秒带吼了一声,抄起地上的树枝就往鸡群里赶。鸡群受惊,扑棱着翅膀往田埂外跑,领头的那只芦花鸡最是灵活,扑腾着跳过渠沟,钻进了路边的槐树林。三秒带追了几步,裤脚被玉米叶缠住,眼睁睁看着鸡群往村西头跑了。
他蹲下身,看着被糟蹋的玉米苗,心疼得直抽气。这几畦是最早出苗的,长得最壮实,本指望能多收点,现在却被啄得七零八落。“造孽啊。”他叹了口气,伸手把歪倒的苗扶起来,用土培实根部,可断了的苗再也扶不起来了。
“三秒哥,咋了?”二柱子扛着锄头路过,见他蹲在地里发呆,赶紧跑过来,“这鸡是谁家的?太不是东西了!”
三秒带摇摇头:“看方向,像是王寡妇家的。”
王寡妇是村西头的独居妇人,男人前年在工地出了事,留下她和一屁股债。为了还债,她养了十几只鸡,指望下蛋换点油盐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村里人都知道她难,平时谁家做了好吃的,总会端一碗过去,可这次……
“就算是她家的,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二柱子气鼓鼓的,“走,找她理论去!”
三秒带拉住他:“算了,她也不容易。再说,说不定是鸡自己跑出来的。”他想起王寡妇上次送给他的那袋红薯干,说是“孩子不爱吃”,其实谁都知道,她家孩子正长身体,哪会不爱吃?
“可这苗……”二柱子还想再说,被三秒带打断了。
“苗没了可以再种,人心要是凉了,就暖不回来了。”三秒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你先去干活,我去王寡妇家看看。”
王寡妇家的院墙是用玉米秆扎的,早就破了个大洞,鸡圈也歪歪扭扭的,栅栏上的铁丝断了好几处,难怪鸡会跑出去。王寡妇正蹲在院里捡鸡蛋,见三秒带来了,赶紧站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有点不自然:“三秒兄弟,你咋来了?”
三秒带没提玉米苗的事,指了指鸡圈:“婶,您这鸡圈该修修了,我看铁丝都断了。”
王寡妇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是……是该修了,就是……没时间……”她知道鸡闯了祸,昨晚就发现少了几只鸡,正着急呢,没想到……
“我帮您修吧。”三秒带说着,转身就往家走,“我家有铁丝和钉子,拿过来就能修。”
王寡妇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圈突然红了。她刚才还在琢磨,要是三秒带来兴师问罪,该怎么赔罪——家里实在拿不出钱,顶多把攒的那点鸡蛋给他,可那点鸡蛋哪够赔玉米苗的?
没多大功夫,三秒带扛着铁丝、钉子和锤子来了,二柱子也跟来了,手里还拎着几根粗木棍。“愣着干啥?搭把手。”三秒带笑着对王寡妇说。
王寡妇赶紧抹了把眼泪,帮着递钉子。三秒带和二柱子手脚麻利,先把歪倒的栅栏扶正,用粗木棍加固,再把新铁丝一圈圈缠紧,最后还用玉米秆把院墙上的破洞堵上,做得结结实实,别说鸡了,连黄鼠狼都钻不进来。
“好了,”三秒带拍了拍手,额头上渗着汗,“这样鸡就跑不出去了。”
王寡妇看着修好的鸡圈,又看看三秒带,嘴唇动了动,想说啥又没说出来,突然转身进了屋,抱出个小布包,塞到三秒带手里:“兄弟,这是……这是我攒的鸡蛋,你拿着,赔你的玉米苗……”
布包沉甸甸的,三秒带摸了摸,最少有二十个。他知道这是王寡妇攒了半个月的,舍不得吃一个,全指望换钱呢。“婶,您这是干啥?”他把布包推回去,“几只鸡而已,没啥大不了的,苗我再补种点就行。”
“那咋行……”王寡妇急得快哭了,“是我没看好鸡,理该我赔……”
“真不用赔。”三秒带说得诚恳,“再说,我还得谢谢您呢。要不是您的鸡提醒我,我还不知道苗长得这么好,连鸡都爱吃呢。”他怕王寡妇不放心,又补充道,“真没事,您要是过意不去,以后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我照看照看地块就行。”
王寡妇愣住了,看着三秒带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眼泪却“哗哗”地掉了下来。这世上哪有被人糟蹋了庄稼还反过来安慰人的?她知道,三秒带是在给她留面子。
从那天起,王寡妇真的常去地里帮忙。她不像二柱子他们干重活,只是帮着拔拔草,看看水渠有没有漏水,发现有虫了就赶紧告诉三秒带。有时三秒带忙得忘了吃饭,她就从家里端来一碗热粥,或者两个菜窝窝,说是“自己做的,吃不完”。
有天傍晚,三秒带在玉米地追肥,王寡妇挎着篮子来了,里面装着刚摘的豆角和茄子。“兄弟,你看我这菜长得还行不?”她笑着说,“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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