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透的玉米带着太阳的味道,在竹匾里堆成座小金山。三秒抱着布袋往粮仓走,帆布书包蹭过门框,带起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她打算把玉米倒进密封袋,去年供销社买的那种,厚实得能挡住潮气,王二婶说“装进去三年都不坏”。
“慢着。”爷爷的声音从粮仓里传来,老人正蹲在地上铺稻草,金黄的草秆在他膝头堆成垛。他抬头看了眼三秒手里的密封袋,眉头轻轻皱了皱,“别用这袋子,粮食也得喘气。”
三秒的脚步顿在门槛上。“不密封会生虫的。”她举着袋子晃了晃,塑料膜发出哗啦的响,“王二婶家的玉米就用这个,说比啥都保险。”
爷爷没接话,转身从墙角拖出个旧木梯。梯脚在青砖地上蹭出细响,他踩着梯子爬上粮囤,粗糙的手掌在囤顶的木板上敲了敲:“你看这角落。”老人指着囤角的缝隙,阳光从那里漏进来,在粮堆上投下道银亮的线,“这里通风好,穿堂风能从缝里钻进来,存粮不生虫。”
三秒趴在囤边往下看,角落里的玉米铺得比别处薄,籽粒间能看见细密的空隙,像故意留出的透气口。爷爷踩着梯子往下递玉米,金黄的籽粒哗啦啦落在囤里,在角落堆出个平缓的坡。“就这么倒,别压实。”他的声音带着喘息,“跟地里的苗一样,闷不得——苗闷了黄叶子,粮闷了长霉斑。”
陈老五背着半袋土豆干路过,听见这话往粮仓里瞅。“老嫂子说得在理。”他把袋子往墙根一放,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我年轻时候在公社粮仓当看守,那些堆得瓷实的粮堆,底下准有霉味,反倒是松松散散的,能存到第二年开春。”
三秒的密封袋被扔在墙角,她学着爷爷的样子往囤里倒玉米,手臂扬得高高的,让籽粒尽可能散开。阳光穿过粮堆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这样真的不会坏?”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指尖戳了戳粮堆,籽粒顺着指缝往下滑。
“坏不了。”爷爷从墙角抱来捆干艾草,绿色的草叶已经晒得发脆,“这味能安神,粮睡得踏实。”他把艾草分成小束,均匀地插进粮堆,每束都露出半截草秆,像插在金海里的绿船,“去年插了艾草的玉米,开春磨面时还带着股清香味,比新麦还提神。”
陈老五的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突然起身往家走:“我家的艾草还晾在屋檐下,这就去拿来。”他的羊群在路边刨着蹄子,老人却没回头,脚步快得像怕耽误了啥。
三秒看着爷爷把最后一把艾草插进粮堆,突然觉得这粮仓像个舒服的卧室——玉米是熟睡的娃娃,艾草是安神的香包,穿堂风是轻轻的歌谣。阳光从木窗照进来,在粮堆上移动,像在给玉米盖被子。
“您以前跟太爷爷也是这么存粮的?”她蹲在囤边,指尖捻起粒玉米,淀粉的粉末沾在指腹上,滑溜溜的。
“你太爷爷更讲究。”爷爷往灶房的方向指了指,“他在粮仓底下埋了个瓦罐,罐里装着生石灰,说能吸潮气。”老人的声音低了些,像在说悄悄话,“有年暴雨冲了粮仓,就那瓦罐周围的玉米没受潮,救了全村人的急。”
陈老五抱着捆艾草回来时,三秒正帮爷爷整理粮堆。老人把艾草往地上一放,就往囤里钻,粗糙的手指在粮堆里扒来扒去,把艾草插得整整齐齐。“我家的艾草比你这香。”他嘴上硬气,动作却格外小心,像是在摆弄啥宝贝,“去年割早了,今年特意等开花才割,驱虫效果更好。”
日头爬到头顶时,粮仓里已经飘满艾草的清香。三秒坐在囤边,听着穿堂风穿过粮堆的“沙沙”声,像玉米在轻轻哼歌。爷爷把最后一把玉米扫进囤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就妥了,等过阵子天凉了,再翻晒一遍,保准能存到明年新粮下来。”
陈老五扛着空袋子要走,出门时又回头看了眼粮仓。“我家的粮仓也得拾掇拾掇。”他挠了挠头,“去年存的土豆长了芽,今年按你这法子,铺稻草,插艾草,准能存得住。”
三秒趴在囤边往下看,金黄的玉米在艾草间起伏,像片安静的海。她突然明白,藏粮的地方不只是个仓库,是庄稼人给粮食搭的家——得让它们透气,闻着熟悉的草香,听着自然的风声,这样到了冬天,才能拿出最实在的粮食,给日子添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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