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伤痕、归航的灯火与沉寂的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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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基地 - 李振重症监护室。
死寂取代了警报的喧嚣,只剩下监测仪器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如同疲惫的心跳。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中,混杂着汗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林晚手腕上淤紫的伤痕渗出的血丝干涸后的气息。
李振瘫软在病床上,如同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躯壳。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额头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破碎的嘶音,仿佛肺部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脑电监测屏幕上,那些狂暴的红色饱和区和剧烈震荡的波形终于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度消耗后的、低平而紊乱的背景活动,像被飓风蹂躏过的荒原。代表“专注”与“愤怒”的区域,只剩下零星微弱的火花,在意识的废墟上艰难地闪烁。
“……家……晚……坏蛋……死了……” 他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反复呢喃着这几个破碎的音节,如同梦呓。眼神涣散地对着天花板,瞳孔深处残留着深海爆炸的惊悸与黑暗的烙印。
林晚坐在床边,左手手腕上缠着临时的固定绷带,几道深紫色的指痕触目惊心。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右手手背,一遍又一遍,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李振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这是此刻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泪水无声地从她红肿的眼眶滑落,滴在李振冰凉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润。
她没有说话。所有的嘶吼、安抚、鼓励,都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志拉锯战中耗尽。此刻的沉默,是劫后余生的脱力,是看着爱人从地狱边缘爬回的心有余悸,也是深沉到骨髓的守护。她只是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誓言:我在,家就在。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张教授和陈博士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们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李振,看着林晚那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的背影,看着监测仪上那些勉强维持在安全阈值边缘的数据,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神经活动极度紊乱,处于深度耗竭状态。”陈博士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科学家的审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爆炸的冲击通过神经关联传递……对他的意识造成了二次重创。恢复……会非常漫长,非常艰难。”
张教授的目光扫过林晚手腕上的淤紫,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痛楚和敬意。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林晚同志,辛苦了。李将军……他扛住了。他用自己作为‘天线’,在最混乱的时候标记了敌人,为‘夜枭’指明了方向。这份意志,是磐石基地的脊梁。”他顿了顿,看向监测仪,“他的潜意识还在战斗,还在确认‘坏蛋’的死亡。这是好事。让他的意识……慢慢沉淀。你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锚。”
林晚没有回头,只是擦拭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更轻、更柔地继续。她微微点了点头,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李振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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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神经引导核心舱。**
这里的死寂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维生设备的嗡鸣是唯一的声音,单调地宣告着生命最低限度的延续。
陆远志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雕像。呼吸完全依赖呼吸机,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那块染血的“ANVIL”兵牌,静静地躺在他微拢的左掌心。只是此刻,金属表面似乎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浅淡纹路,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灼烧过,又像是承载了太多而留下的刻痕。
脑电监测仪屏幕上,那条神经活动的基线,比之前更加低平,更加微弱。之前那两次断崖式的“塌陷谷底”留下的痕迹,如同两道深邃的伤疤,烙印在原本就沉寂的波形上。整体的波动幅度极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只有连接着生命体征的仪器上,那些勉强维持在红色警戒线边缘的数字,证明着这具躯体尚未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
陈博士站在观察窗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又看看陆远志那只搭在兵牌边缘、无名指微微弯曲的手。他的脸上没有了科学家的狂热,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
“生命体征……勉强维持……但非常脆弱。”医疗助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神经活动……深度沉寂。抑制性应激反应后的……超限透支。”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那块兵牌……在最后高频震动时,内部微型传感器记录到了……极其短暂但强烈的、远超常规生物电强度的异常信号波动。但主体神经……没有响应。”
陈博士缓缓点头,没有说话。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之前兵牌疯狂震动和陆远志神经活动断崖式下坠时的同步数据。屏幕上,代表兵牌震动的尖峰信号,与代表陆远志神经抑制的“谷底”,在时间轴上完美重合,形成一个令人心悸的“镜像”。而兵牌内部传感器捕捉到的那股异常强烈的信号,如同一声来自灵魂深渊的、无声的呐喊,却在陆远志沉寂的神经图景上,激不起任何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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