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的位置比林澈记忆中更靠前半寸。
他跟着苏晚星踩过青石板时注意到这点——昨晚暴雨冲垮了半段篱笆,老周头今早用竹篾重新扎的,竹刺还挂着晨露,在他裤脚勾出两道白痕。
苏晚星的帆布鞋尖却稳稳避开所有凸起,像她调试全息投影时点击坐标的精准。
放这儿。她停在鼎前,指尖点了点刻着莲花纹的凹槽。
林澈这才发现,鼎身那些模糊的刻痕其实是被湖水常年侵蚀的古篆,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青。
寒心莲离手的瞬间,林澈腕间花络突然抽痛。
他倒吸冷气,指节捏得发白——红丝正顺着血管往手肘窜,像被什么牵引着。
苏晚星已经转身去提木桶,发梢扫过他手背时,他闻到她惯用的青柠味护手霜,混着湖水腥气,有点呛人。
哗啦啦——
灰红色的湖水倒进鼎里,寒心莲浮在水面,冰蓝色花瓣突然全部张开。
林澈盯着涟漪中心,看见原本浑浊的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清,可苏晚星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敲击,流速不对。她把光屏转向他,莲瓣振动频率比理论值低17%。
说明什么?
说明...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整个龙城水脉都被花络同化了。终端投影里,无数红线从镜湖向四周蔓延,像血管里的血栓,这莲能净化一池水,却堵不住整条河。
三个月后,这些花络会吸饱污染,形成血藤洪流——她突然掐断话头,目光落在他手臂上。
林澈低头,看见红纹正沿着静脉往心脏爬,皮肤下鼓起细小的包,像有虫子在钻。
他想起江隐被花络缠住时的呢喃,原来我也该有个名字被人记住,突然笑了,憋着难受,不如主动排出去。
你疯了?苏晚星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花络和经脉已经部分融合,强行引导会......
会怎样?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抖,是疼,还是死?不等回答,他已经盘腿坐下,闭眼前瞥见她睫毛在颤动,像被风吹乱的蝶。
内息顺着任督二脉游走,林澈能清晰感觉到花络的存在——那些红丝不再是外来物,倒像他自己长出来的血管,每根都连着某个记忆碎片:老祖父教他站桩时的汗味,跑酷时擦过天台的擦伤,还有昨晚在血月渡口,雾鳞儿把莲瓣按在他掌心时,那声闷在喉咙里的。
往下。他默念着,引导红丝偏离心脏,沿着带脉直下。
剧痛从丹田炸开,他咬得腮帮发疼,尝到铁锈味。
黑血从脚底涌泉穴渗出,滴进青铜鼎里,溅起的水花突然凝成一朵小红花——花瓣蜷曲如火焰,是彼岸花。
林哥!
小铜匠的喊声响在医棚方向。
林澈睁开眼,额角的汗把碎发黏在脸上。
苏晚星正蹲在鼎边,指尖悬在彼岸花上方,这是......
先看江隐。他扯过旁边的布巾擦手,动作顿了顿——红纹淡了些,像被抽走了大半力气。
医棚里的艾草味浓得呛人。
江隐被绑在竹床上,花络从他鼻腔、耳后钻出来,连成网状缠在床柱上。
老蒯的徒弟阿秀正用银针扎他虎口,见林澈进来,慌忙退开:晚星姐说他脑波不对。
苏晚星的终端贴在江隐太阳穴上,光屏跳动的绿色波纹突然炸成一串数字:937A。
林澈盯着那串字符,想起三天前在码头听到的传闻——北域风铃峡的水道闸门,钥匙就是四位代码。
他以为守着渡口是忠。林澈伸手拨过江隐额前的乱发,对方睫毛颤了颤,又陷进昏迷,其实早成了别人锁链上的一环。他俯身在江隐耳边低语,现在,轮到我们开闸了。
开闸个屁!
青梭客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
林澈转身,看见雾鳞儿蹲在石桌旁,旁边围了七八个孩子,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画红水地图——她每指一个点,最小的豆包就歪歪扭扭标个叉。
青梭客踹翻条凳,木腿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炸了老坝!
让运河冲一遍,什么花落都得给我滚回湖里!
三十个跑船的兄弟,他红着眼圈,没人想再看孩子发疯。
林澈望向院外。
血月渡口的方向还泛着暗红,像块没擦干净的伤疤。
雾鳞儿突然扯他衣角,指着地图上最大的叉——那是镜湖中心。
他蹲下来,摸了摸她发顶:你说,咱们组个渡舟盟?
孩子们的欢呼掀翻了医棚的布帘。
苏晚星走过来,手里攥着那朵彼岸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林澈扯了扯她沾着药渍的衣袖,意味着该立规矩了——不纳税,不登记,只认一条。他提高声音,让全院都能听见,救人优先。
夜越来越深。
林澈检查完最后一道篱笆时,闻到风中飘来股异香——不是艾草,不是湖水,是某种他从未闻过的,带着凉意的甜。
他抬头,看见院门口站着个影子,提着盏琉璃灯,火焰幽蓝如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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