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者号”像一枚投入灰色浓汤的锈铁片,瞬间被无孔不入的辐射尘暴吞噬。前一秒还能看见锈锚岛能量屏障散发的微弱蓝光,如同母亲不舍挥别的手;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引擎单调沉重的咆哮,以及金属外壳被高能粒子流和尘埃剧烈摩擦发出的、永无止境的嘶嘶声。
黄凌紧握着驾驶舱侧面的老旧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不仅仅是听到——尘暴的力量正疯狂地挤压着飞艇脆弱的外壳。这艘老伙计是拾荒者们用了不知道多少块 scavenged(捡来的)零件,拼凑修补出来的奇迹,但它从未被设计用于穿越如此强度的风暴。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仿佛死神在用重锤敲打着棺材盖。
“能见度为零。不,是负值。”杨萤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异常冷静,她面前那块经过她改装的、拼接而成的仪表盘上,数个数值正在危险的红区边缘疯狂跳动。“静电干扰太强了,长距离通讯完全中断,雷达也成了瞎子。我们现在是真的在‘漫游’了,黄凌。”
黄凌没有回话,他闭上眼睛,努力摒除外界物理上的干扰,将心神沉入那片只有他能模糊感知的领域。在他的“感知”中,世界不再是单一的、狂暴的混沌。能量的洪流如同奔腾的怒江,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但其内部却并非毫无规律。他能“看”到那些更加汹涌、足以瞬间撕裂飞艇的暗流,也能隐约察觉到一些相对“稀薄”的路径。
“左舷十五度…”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主动感知对他而言负担极大,像是用一根细丝去丈量海啸。“下方有一股极强的能量乱流,不能下去。往前…继续往前,稍微偏右一点,那里的‘压力’似乎小一些。”
杨萤没有丝毫犹豫,纤细的手指在布满油污的控制板上快速滑动,微调着方向舵和升力引擎的功率输出。她对黄凌这种近乎玄学的指引,已经从最初的怀疑转变为此刻唯一的信赖依据。科学仪器已经失效,而他的天赋,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能引路的微光。
“信任,是当前生存概率最高的选择。”她低声自语,更像是在对自己强大的逻辑头脑解释。飞艇在她的操控下,艰难地沿着黄凌指示的路径蜿蜒前行,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每一次起伏都惊心动魄。
老金从后方货舱爬上来,递给他们两人各一支营养膏和过滤水。“怎么样,两位‘领航员’,我们还没被拆成碎片,算是好消息吧?”他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苦涩的幽默,但眼神深处充满了忧虑。他见识过太多被尘暴永远留下的飞艇和生命。
“暂时还好。”黄凌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因持续使用能力带来的神经灼痛感。“但这风暴的范围和强度都超乎想象。金叔,旧世界的记载里,有提到过这种持续性的超级尘暴吗?”
老金靠在舱壁上,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更深了。“记载?小子,那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活下来就不错了,谁还能顾得上写日记?就算有,也早就化成灰或者埋在哪个废墟底下了。老人们只说过,‘大崩塌’后的头几年,整个天空都是红的,喘口气都像是咽刀子。现在的日子,已经算是‘温和’了。”他话语里的沧桑,沉重得能压垮任何一个未曾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
杨萤突然指着侧前方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外部环境辐射指数的波动图。“等等…有变化。辐射强度在十分钟内出现了三次完全一致的峰值波动,间隔精确。这不像是自然现象。”
“人工信号?”黄凌立刻警觉起来,再次集中精神感知。“能量流很混乱…但我好像…捕捉到一丝非常微弱、非常有规律的脉冲。像是…心跳?”
“更像是求救信标,或者是某种导航信标,但调制方式很古老,不是我熟悉的联盟制式。”杨萤快速操作着几个过滤器,试图从庞大的噪音中剥离出那个微弱的信号。“信号源在我们一点钟方向,距离…无法精确判断,但在我们目前可抵达的范围内。”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能靠过去吗?”黄凌问。
“风险极高。”杨萤分析着数据,“信号源方向上的能量乱流读数依旧爆表,但…那条‘路径’似乎确实存在,只是非常狭窄和不稳定。就像…”
“就像有人故意在风暴里开了一条临时的小路。”黄凌接上了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
没有别的选择。折返意味着前功尽弃,锈锚岛等不起。盲目乱闯更是死路一条。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的信号,是陷阱也好,是机遇也罢,他们都必须去看一看。
“稳住动力输出,我来导航。”黄凌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意识延伸出去,这一次更加专注,试图在那狂暴的能量世界中,锁定那丝微弱的“心跳”,并找出那条若隐若现的安全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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