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番笨拙却沉重的谈话,并未能给陈锐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像一块巨大的磐石,更沉地压在了他的心口。
他清楚地知道,父亲没有说谎,那担忧是真切的,是源于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本能的保护欲。
然而,他更清楚的是,父亲那句“钱的问题,我们大人会解决”背后,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那不是不想,而是真的做不到。
生活的重担早已将这个中年男人的脊梁压得弯曲,他拼尽全力,也仅仅能维持这个家庭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这份清醒的认知,让陈锐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压力。
他无法将真相和盘托出,也无法停下脚步。
那条看似通往力量与改变的道路,此刻却布满了荆棘,并且正将他与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推向更危险的悬崖。
第二天,陈锐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完成了上学所必需的一切活动。
课堂上,老师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
同学的嬉闹与他无关。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失联的剑魂之上。
放学铃声一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无视了身后苏晓似乎想要叫住他的声音。
现在,任何干扰他寻找剑魂的事情,都被他强行屏蔽。
他该去哪里找?
绥园那个诡异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再次进入。
与剑魂唯一的联系似乎也中断了。
绝望之下,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往那些他曾处理过“委托”的地方,期望剑魂或许会留下什么线索,或者……那些地方的“异常”残留,能让他重新感知到剑魂的气息。
他先去了西郊那片已化为焦土的工厂遗址,除了残留的焦糊味和官方设置的警戒线,一无所获。
他又去了那栋解决过地脉杂气的老宅,同样空荡死寂。
最后,他来到了城南老城区,那家曾闹过“精魅”的古董店附近。
这里昨天才经历了与浮烟附身的孙宇的惊魂追逐,以及随后诡异的园林迷踪。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波动。
古董店今天倒是开着门,那个身材微胖面相愁苦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无精打采地打着算盘。
看到陈锐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起了热情而恭敬的笑容,连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大师!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老板的态度比之前更加谦卑,甚至还带着几分后怕的感激。
“多亏了您昨天……呃,之前出手,店里昨晚总算安静了!再也没听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您真是活神仙啊!”
陈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在店内四处扫视。
店铺里堆满了各种蒙尘的古旧物件,字画瓷器 木雕,铜器……杂乱无章,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他试图感知剑魂的存在,但店内气息混杂,难以分辨。
老板见陈锐似乎在寻找什么,连忙小心翼翼地问。
“大师,您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只要小店有的,您尽管开口!”
陈锐皱了皱眉,刚想摇头,目光却猛地被墙角货架底层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灰扑扑的陶罐,约莫一尺来高,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粗糙,罐身没有任何花纹,颜色暗淡,混在一堆破铜烂铁里,毫不起眼。
但就在他看到这个陶罐的瞬间,一个微弱到极致却熟悉无比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如同丝线般,断断续续地钻入了他的脑海。
“……@#¥%……浮烟你个杀千刀的臭烟鬼……竟敢阴老夫……等老夫出去……非把你劈碎了喂给尾巴吃……这破罐子……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结实……”
是剑魂!
陈锐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强忍着激动,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个陶罐,对老板问道。
“那个罐子,怎么回事?”
老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即恍然。
“哦!您说那个啊?不知道哪年哪月收来的破烂玩意儿,一直扔在那儿,占地方。”
“昨天店里收拾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罐子自己咕噜咕噜滚到柜台边上来了,怪瘆人的……大师,这罐子……有什么问题吗?”老板的脸色又紧张起来。
陈锐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几步,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罐子里传出剑魂那熟悉的精神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定无疑!
“这罐子,我要了。”
陈锐直接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老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一个他眼里一文不值的破罐子,竟然能让这位“活神仙”看上?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哪里还敢要钱,连忙双手将陶罐捧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恭恭敬敬地递到陈锐面前。
“大师您喜欢,直接拿走就是了!这破玩意儿能入您的法眼,是它的造化!就当是小店一点心意,感谢您之前的援手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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