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建元三年,长安。
未央宫,宣室殿。
香炉里的熏香一丝不苟地吐着青烟,将整个大殿浸润在一种肃穆而雍容的氛围里。
少年天子刘彻端坐于上,神情恭顺,正认真地听着座下大臣的奏对。
他的身侧,略微靠后的位置,便是垂帘听政的窦太后。
整个朝堂之上,弥漫着一股名为“黄老无为”的政治正确。
朝臣们言必称清静、无为。
仿佛任何积极的举动,都是对先帝文景之治的背叛。
刘彻每日都来请安,对祖母的教诲言听计从,对黄老之学大加赞誉。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位年轻的天子,已经彻底被磨平了棱角,沉沦于“无为而治”的安逸之中。
一名御史大夫出列,开始上奏。
他的主题,是关于万寿宫的修建。
“启禀太后、陛下,万寿宫修建至今,耗费钱粮无数,民夫多有怨言。臣以为,太后仁德,必不忍见万民劳苦,此事……可缓缓图之。”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彻身上。
这是窦太后一派的官员在发难。
他们看不惯刘彻如此挥霍,更想借此敲打一下这个越来越不像话的孙儿。
刘彻脸上那恭顺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委屈的愤怒。
他霍然起身。
“放肆!”
一声怒斥,让那名御史大夫浑身一颤。
“朕为太后祈福,修建万寿宫,乃是效仿古之圣贤,行仁孝之举!何来万民劳苦?”
“朕的祖母,为大汉操劳一生,如今朕为她老人家建一座宫殿安享晚年,有何不可?”
“难道在你的眼里,朕的孝心,还比不上国库里那点黄白之物?”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诛心。
每一句,都站在了孝道的制高点上。
那名御史大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刘彻看都没看他,而是转身,对着帘子后的窦太后,深深一揖。
“孙儿不孝,为这点小事惊扰了皇祖母。”
“孙儿以为,凡是对皇祖母不敬者,便是对朕不敬,对大汉不敬!”
帘后,传来窦太后略显疲惫的咳嗽声,以及一句淡淡的评价。
“皇帝有心了,此事,就依皇帝吧。”
“谢皇祖母!”
刘彻直起身子,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孝孙模样。
朝堂上的风波,就此平息。
窦太后一系的官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多是轻蔑与不屑。
一个只知道花钱讨好祖母的败家子而已。
成不了气候。
退朝之后,刘彻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黄老无为?
无为,就是等死。
一名小黄门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呈上两份密奏。
一份来自少府。
另一份,来自长安城外的万寿宫工地。
刘彻先打开了少府的密奏。
奏折上,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串串冰冷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周墨先生教他的记账法。
盐铁官营推行不过数月,流入他私库“少府”的钱,已经超过了去年国库全年收入的一半。
国库正在因为修建万寿宫的“巨大开销”而日渐空虚,几位老臣天天哭穷。
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国库流出的每一文钱,都会通过盐铁贸易,变成十文、百文,再流入皇帝自己的口袋。
钱。
这才是权力的底气。
他放下这份密奏,又打开了另一份。
这份密奏,来自他已悄悄重用的卫青。
“建宫卫队,已达三千人。”
“依陛下所授《小队协同战术操典》日夜操练,战力已远超寻常卫士。”
“昨日与羽林卫一部演武,以三百对五百,一炷香内,完胜。”
刘彻的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羽林卫,那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三百新兵,能在一炷香内打垮五百精锐。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周墨先生所言不虚。
“传卫青。”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挺拔、眉目英武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殿内,单膝跪地。
“臣,卫青,参见陛下。”
“起来吧。”
刘彻走到他面前。
“演武之事,朕知道了。做得很好。”
“皆赖陛下天威,及先生所授之妙法。”卫青的回答沉稳而谦逊。
“妙法,也要人去用。”
刘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朕问你,那《操典》里的东西,都吃透了吗?”
“回陛下,臣与众校尉仍在日夜研习。其中关于‘火力压制’、‘交替掩护’等战术,我等已初窥门径,但总觉……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缺了什么?
刘彻当然清楚。
缺了能支撑起这些战术的武器。
没有连发的弩机,没有开花的手雷,所谓的“火力压制”,就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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