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G估值法的掌握,让韩风得以在成长性的迷雾中,找到了一条衡量“价格与增长关系”的清晰路径。他的估值工具箱里,已经配备了应对稳定盈利公司(PE)、周期性公司(PB)和成长型公司(PEG)的多种利器。这些工具在实战中相互验证,极大地提升了他决策的胜率和信心。
然而,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如同深水下的暗礁,始终潜伏在他的思维深处:所有这些比率估值法——PE、PB、PEG——它们衡量的,终究是价格相对于某个财务数据的倍数。它们能告诉我A公司比B公司“更便宜”或“更贵”,但它们本身,并不能直接告诉我一家公司的绝对内在价值究竟是多少。
“一家公司,它本身到底值多少钱?”这个问题,如同一个终极的哲学追问,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市场价格只是投票器,时而狂热,时而悲观。而内在价值,才是那个缓慢但坚定的称重器。如果能找到一种方法,相对准确地估算出这个“内在价值”,那么所有的市场波动,都将成为围绕这个价值中枢的、可以利用的噪音。
这个追寻,最终将他引向了估值领域的理论皇冠,也是所有价值投资者心向往之的终极殿堂——现金流折现法。
当他第一次接触DCF模型时,其理论的完备性和逻辑的严密性,让他感到一种震撼性的美。与之前那些基于乘数的相对估值法不同,DCF是一种绝对估值法。它的核心思想直击商业的本质:
一家公司的内在价值,等于其在未来整个生命周期内,所能产生的所有自由现金流的现值总和。
韩风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试图理解其中每一个关键词的千钧之重。
· 自由现金流:这不是会计上的“净利润”。净利润容易被会计政策和非现金项目(如折旧)扭曲。自由现金流,指的是公司在满足了再投资需要之后,可以真正自由地分配给全体股东(和债权人)的现金。它是企业创造价值的最终、也是最真实的体现。巴菲特曾说,他宁愿要一家资本支出100美元却能赚5美元的公司,也不要一家资本支出10亿美元却能赚1亿美元的公司——前者拥有强大的自由现金流创造力。
· 未来:价值不取决于过去,甚至不完全取决于现在,而取决于未来。DCF要求投资者向前看,进行前瞻性的预测。
· 现值:这是DCF模型中最为精妙的一环。明天的1块钱,不等于今天的1块钱。因为今天的1块钱可以投资,产生收益。因此,未来的钱需要“打折”才能换算成今天的价值。这个打折的比率,就是折现率。它反映了资金的时间价值和所承担风险的综合成本。
“太深刻了……”韩风感叹。DCF模型将投资的本质抽象到了一个极致:你现在愿意为一项资产付出多少钱,取决于你预期它未来能给你带回多少真金白银,并且,这些未来的钱,需要用一个合理的利率(折现率)把它们‘拉’回到今天来比较。
他开始尝试拆解一个简化版的DCF模型构建过程。这如同搭建一座精密的钟表,需要按部就班,逻辑严谨。
第一步:预测自由现金流。
这是整个模型最困难、也最具有艺术性的部分。他需要对公司未来5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业绩进行预测。这绝不是简单的线性外推,而是需要基于对行业空间、竞争格局、公司护城河、管理能力的深刻理解。
他学会了将预测期分为两个阶段:
1. 详细预测期:通常是5-10年。在这个阶段,他会逐年、尽可能详细地预测公司的营收增长率、利润率、营运资本变动、资本支出等,从而计算出每一年的自由现金流。这需要大量的案头工作和商业判断。
2. 永续增长期:详细预测期之后,假定公司进入一个稳定、低速的永续增长阶段(通常假设增长率等于长期GDP增长率或通胀率,如2%-3%)。然后用一个简化的公式——戈登增长模型——来计算这之后所有现金流的现值总和,即“终值”。
第二步:确定折现率。
折现率是DCF模型中的“魔鬼”,微小的变动都会对最终估值结果产生巨大影响。他学习了经典的资本资产定价模型来计算股权成本,并进一步计算包含债权成本的加权平均资本成本。这个过程涉及无风险利率、市场风险溢价、Beta系数等专业概念,让他深感财务知识的浩瀚。
“折现率不仅是对资金时间价值的补偿,更是对投资这家公司所承担风险的定价。”韩风记下笔记,“一家商业模式脆弱、负债高企的公司,我必须要求一个更高的折现率,来补偿我可能血本无归的风险。”
第三步:计算现值并求和。
将详细预测期内每一年的自由现金流,以及永续增长期的终值,分别用折现率折现到当前时点,然后将所有这些现值加总,就得到了公司的企业价值。再经过一些调整,就可以推导出股权价值,进而除以总股本,得到每股内在价值的估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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