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所指的“东边小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野兽在密林中踩出的痕迹,被经年累月的落叶和疯长的藤蔓几乎完全吞噬。众人用砍刀勉强劈开荆棘,轮流抬着担架,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行进速度缓慢得令人心焦。
雨林深处的水汽仿佛永远也散不尽,粘稠地附着在皮肤和衣物上,混合着汗水和伤口渗出的组织液,散发出馊败的气味。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晃动的、青灰色的光斑,非但没能带来暖意,反而让林间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莫测。
萧断岳在颠簸中偶尔会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罗青衣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脸色越来越沉。玄尘子依旧沉睡,体温低得吓人,仿佛一块浸在冰水里的玉。丁逍遥走在最前开路,精神透支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疽,让他眼前时不时发黑,耳边也持续回荡着细微的嗡鸣,仿佛蛊陵中那场意志风暴的余波仍未平息。
陆知简和公输铭体力消耗巨大,嘴唇干裂,眼神都有些发直。云梦谣则始终警惕地嗅着空气,阿达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让这片原本只是原始荒蛮的雨林,平添了无数无形的鬼影。
一连两天,他们都在这种压抑和疲惫中艰难跋涉。除了偶尔惊起的飞鸟和几只远远窥探便迅速消失的林麝,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活物,更别提阿达所说的“人”。这种死寂,比遭遇猛兽更让人不安。
第三天下午,天空阴沉下来,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他们找到一处稍微突出的岩壁下暂避。刚把伤员安置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织成一片灰蒙蒙的雨幕,林间能见度骤降。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雨声中,丁逍遥似乎听到了一点别样的动静。那声音极其微弱,混杂在风雨和雷声里,像是……某种有节奏的敲击?
他示意众人安静,凝神细听。声音似乎来自他们左前方的密林深处。
“有人?” 公输铭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不一定。” 丁逍遥想起阿达的警告,心中警惕,“我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保持警戒。”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猫着腰,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潜入雨幕之中。雨水很快淋透了他的衣衫,冰冷刺骨,却让他昏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敲击声,他在密林中穿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空地上,赫然立着几座低矮的、用石块和泥土垒砌的简陋窝棚,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棚顶早已坍塌,里面爬满了藤蔓和苔藓。
而那敲击声,正是从其中一个相对完好的窝棚里传出的。
丁逍遥屏住呼吸,借着雨声的掩护,缓缓靠近。他凑到窝棚唯一的缝隙处,向内窥视。
窝棚内光线昏暗,一个穿着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衣物的人影,背对着他,正用一根粗大的兽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面前一块表面光滑的黑色石头。那人的动作僵硬而重复,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似乎感应到了外面的注视,那敲击声戛然而止。
人影缓缓地、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关节仿佛生锈般的姿态,转过了头。
丁逍遥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根本不是一张活人的脸!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布满褶皱和霉斑,双眼空洞无神,如同两个腐烂的黑洞。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形成一个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是尸傀!或者说,是被某种东西操控的、尚未完全腐朽的尸体!
那尸傀“看”到了丁逍遥,空洞的眼窝似乎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绿光,它猛地张开嘴,发出一种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嗬嗬”声,丢掉兽骨,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向着丁逍遥藏身的方向猛扑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丁逍遥早有防备,在那尸傀扑出的瞬间,身体向后急仰,同时手中匕首向上疾刺!
“噗嗤!”
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尸傀的下颚,从它头顶穿出!暗黑色、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喷溅而出。
那尸傀的动作猛地一滞,但并未倒下,反而伸出干枯如鸡爪的双手,死死抓住了丁逍遥持刀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那张凝固着诡异笑容的脸,几乎贴到了丁逍遥面前,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他。
丁逍遥甚至能闻到它口中呼出的、带着泥土和腐烂内脏气息的恶臭!
他心中骇然,这尸傀的生命力(或者说操控它的力量)远超想象!他奋力挣扎,却一时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
“咻!咻!”
两道细微的破空声从侧面传来!两根细长的、顶端淬着幽蓝光泽的竹刺,精准地钉入了尸傀的双侧太阳穴!
尸傀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抓住丁逍遥的手臂骤然松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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