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带出的伤痛与疲惫,尚未完全从骨缝里散去。
距离我们从那座废弃的猎户木屋离开,已过了大半个月。身上的伤口在云梦谣的精心调理下渐渐收口结痂,但内里的损耗,尤其是精神上的重压,却不是短时间能复原的。我左臂那阴寒煞气,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虽被罗青衣以地脉生机和云梦谣的草药勉强压制,不再时刻撕咬经脉,但每逢阴雨天气或心神波动时,那股子冰刺骨髓的酸麻感便会悄然浮现,提醒着我体内那光暗交织、岌岌可危的平衡。
我们一行人并未急于深入繁华市镇,而是沿着秦岭余脉,选择了一些相对偏僻的村落小镇落脚。一方面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我们这群人组合奇特,身上还带着秘藏传承的痕迹,太过招摇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需要时间消化山河秘藏中所得,并尝试厘清未来的方向。
玄尘子时常与陆知简对坐长谈,将“山”字令牌的感悟与陆知简从“金”字令牌中获得的海量知识相互印证,试图勾勒出一幅更清晰的、标注着神州龙脉潜在创伤与污染节点的大致图景。林闻枢则利用他那台经过公输铭巧手修复、并加以改进的能量探测器,不断捕捉、分析着周围环境中游离的能量波动,试图建立一套识别“幽阙”污染的信号特征。
萧断岳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熬筋骨,适应着体内那枚“火”字令牌带来的、更为爆裂灼热的内息,偶尔与玄尘子切磋印证,控制着那股几乎要焚尽八荒的狂猛力量。金万贯则唉声叹气地清点着所剩无几的“活动经费”,绞尽脑汁规划着下一步的补给路线,时不时凑到陆知简旁边,看看那些古籍拓片上有没有提到什么“前朝藏宝”之类的信息。
公输铭是最安静的,他总是能找到合适的木料或石块,用他那双巧手默默雕琢着各种精巧的小机关,或是改进着众人的装备。云梦谣则忙于照料大家的伤势,尤其是我的左臂和萧断岳的内腑暗伤,她带来的药材消耗得很快,不时需要到附近的野地里采撷补充。
而变化最大的,是罗青衣。
她依旧沉默寡言,但那份属于“青衣阎罗”的冷冽杀意确实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静谧与疏离。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高处,或是将手掌贴附地面,闭目感应。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在适应这副“地脉生灵与蛊灵共生”的新躯体,尝试更清晰地聆听龙脉的脉动与“幽阙”污染带来的“杂音”。她额心那枚墨绿色的蛊虫印记,在阳光下会流转过一丝极淡的光华,与她身上那件仿佛自带生机的墨绿色藤叶长裙相互呼应。
我们就像一群刚刚经历暴风、勉强修补好船身的船员,在迷雾笼罩的海岸线边缘徘徊,寻找着下一个必须前往,却又不知隐藏着何等风险的目的地。
直到我们抵达这个位于太行山麓、名为“石泉”的偏僻小镇。
选择这里,是因为玄尘子凭借对龙脉气机的感应,指出太行山系作为神州脊梁之一,其地脉走势在此处有“隐晦淤塞之象”,可能与“幽阙”残留有关。而陆知简也从古籍中查到,这一带历史上曾有过关于“尸藤”、“阴兵”的零星记载。
落脚第三天,酝酿了许久的秋雨终于滂沱而下,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水汽迷蒙之中。
夜晚,我们聚在租住的小院主屋里。屋内点着昏黄的煤油灯(小镇供电不稳),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神色不一的脸。窗外是哗啦啦的雨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
林闻枢正摆弄着他的探测器,屏幕上微弱的光点闪烁不定。公输铭在一旁帮他固定几根松动的导线。陆知简和玄尘子对着一张摊开的、标注了许多符号的旧地图低声讨论。萧断岳擦拭着他那柄时刻不离身的短刀。金万贯则在油灯下,对着一个小账本拨弄着他的金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云梦谣将新捣好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膏仔细敷在我左臂的几处穴位上,那冰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阴煞带来的不适。
罗青衣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背影孤峭。
“能量背景读数有轻微异常,”林闻枢推了推眼镜,指着探测器屏幕上一段不易察觉的波纹起伏,“不是之前秦岭节点那种强烈的污染反应,更像是一种……沉寂中带着躁动的余烬。方位指向太行山深处。”
玄尘子闻言,拂尘轻扫,指向地图上一个被红圈隐约标注的区域:“据此地志载,黑云峡一带,古称‘葬尸沟’,山势险恶,终年云雾缭绕,气机滞涩。若真有污秽残留,此地可能性极大。”
陆知简补充道:“我查过,明清时期,此地曾有‘山鬼掳人’、‘藤妖作祟’的传说,失踪者皆无踪无影,与古籍中描述的某些以生灵为祭品的邪术迹象颇有相似之处。”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窗边的罗青衣忽然微微蹙眉,低声道:“地脉传来‘杂音’……很微弱,但令人不适。那个方向,”她抬起手指,精准地指向地图上黑云峡的位置,“有东西在‘呼吸’,带着……腐朽的甜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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