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内,女官科考早已是人人谈论的焦点。
当那份最终的报名名录从宫中流出,这锅沸水更是被浇上了一勺热油:镇国侯府掌上明珠李云舒、吏部尚书王德佑的爱孙王紫欣......一个个京中贵女圈里响当当的名字,赫然在列。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金枝玉叶,冲的绝不是那份女官的俸禄,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龙床。流言似风,从街头巷尾吹进高墙深宫。
合欢殿内,气氛也微妙起来,青画拿着小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着兰花,嘴里愤愤不平,“娘娘,您是没听见外头传的,说那杜若烟是京城第一才女,最配母仪天下。还说王家那姑娘性子温婉,肯定能为陛下开枝散叶!”她一时气愤,竟剪掉了一片新叶,“她们算什么东西!”
苏晚晚靠在榻上,指尖划过账册上的数字,头也未抬,“青画,你的性子何时能稳当些。”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可是娘娘……”
“嘴长在人身上,由他们说去。”苏晚晚翻过一页账目,“若事事都气,我这日子还过不过?”
沈嬷嬷端着参汤进来,挥退了兀自气鼓鼓的青画,“娘娘说的是,”她将汤盅放下,“嘴上功夫,当不得真。只是这些人来势汹汹,不得不防。她们学的,便是争宠固宠的伎俩,手段心机,怕是不浅。”
苏晚晚终于放下账册,端起汤盅,用白瓷勺轻轻搅动,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嬷嬷,我怕的不是她们争宠。” 沈嬷嬷一怔。
“我怕的是她们无能。”苏晚晚饮下一口参汤,暖意入腹,“我这女官科考,要的是实干之才,不是吟风弄月的才情,更不是媚上的功夫。她们想进,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冷意。
沈嬷嬷看着她,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散了,如今的娘娘,已有足够的底气,应对任何风雨。
女官科考之日,如期而至。考场设在文华殿,天未亮,殿外已是人头攒动,近千名女子,自然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边是锦衣华服的世家贵女,三五成群地聚着。她们身边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矜贵几分,哪怕只是低声交谈,也端着仪态。
有人嫌站得久了,身旁的丫鬟立刻递上软垫;有人微微蹙眉,便有婆子上前用羽扇驱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微尘。她们的目光偶尔掠过另一边,就像扫过地上的尘土,随即嫌恶地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另一边,则是衣着朴素的寻常女子,她们浆洗得发白的衣衫上,看不到一丝多余的纹样。她们或紧张,或期盼,紧紧握着自己的考篮,眼睛里却闪着同样的光,那是一种对命运不甘,对前路孤注一掷的渴望。
辰时,宫门大开,所有仆妇皆被拦在殿外,考生们按考牌鱼贯而入。
杜若烟安然落座,仪态一丝不苟,她从紫檀木考篮中不紧不慢地取出文房四宝,那一方羊脂玉镇纸,温润内敛,一如其主。她并未环视四周,只是在研墨时,眼角的余光扫过邻座考生那支开裂的笔杆,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很快,主考官入场,为首的正是沈嬷嬷,她一身二品女官的深青制服,神情肃穆,身后跟着尚宫、尚服等六局主事。
殿内鸦雀无声,沈嬷嬷走到台前,目光沉静地扫过阶下,“女官科考,只论才,不论出身。今日,第一场实务。”她没有给众人留下太多思索的余地,直接展开卷轴,高声宣读,“考题:腊月将至,内务府需为东西六宫及各处当值宫人,添置冬衣、炭火。请诸位拟一份采办总章,详述品类、数量、预算,并陈明采办流程与监察之法。时限一个时辰。”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没有诗词歌赋,没有经史策论,竟然是采办?考题一出,贵女那边先是一阵骚动,随即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王紫欣更是悄悄松了口气,她凑近李云舒,压低声音道:“云舒姐姐,我当是什么难题,这不就是咱们平日里学的管家之术么?”
李云舒微微颔首,心中亦是安定几分,她执掌镇国侯府内务多年,府中上下数百口人,每岁冬衣炭火的用度账目都要经她的手,这点场面还难不倒她。可当她们的目光触及“详述品类、数量、预算”的细则时,那份从容瞬间冻结。
“并陈明采办流程与监察之法……”王紫欣脸上的庆幸僵住了,在府中,她们只需对管事说一句“按旧例办”,管事便会呈上账目,她们要做的,不过是在账册上画个圈。至于布料从何处采买,价格几何,如何防止下人中饱私囊……
这哪里是考“管家”?分明是让她们去做那些市井商贩才干的“俗务”!斯文扫地! 她满腹经纶,可以引经据典写一篇华美的《治家论》,却无法算出采买一百斤普通木炭需要多少铜板。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无法落下
贵女那边彻底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犹疑声响,有人茫然四顾,希望能从同伴脸上找到答案,却只看到同样的惊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