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后,乐居公司的空调早就停了,冷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里钻进来,裹着办公区里的灰尘和焦虑,在空荡的走廊里打转。
创新业务部的工位区更是一片狼藉——没吃完的外卖盒歪在桌角,米饭撒了一地;撕碎的“1元购”宣传海报被风吹得满地都是,红色的“1元抢冰箱”字样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还有被丢弃的工牌、笔记本、没拔的充电线,像被遗弃的“战场遗迹”,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虚假热闹。
建军刚从行政部签完“商户维护交接表”(张总还没批他的离职申请,要求他先把商户资料交给外包团队),就看到林记民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箱,从创新业务部的方向走过来,脚步虚浮,头发乱糟糟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上。
“李总……”林记民看到建军,声音里带着哭腔,停下脚步时,纸箱里的东西“哗啦”响了一声,露出半截“社交电商技术文档”的封面。
建军赶紧走过去,帮他扶了扶纸箱:“怎么回事?你也被裁了?”
“嗯……”林记民点点头,他往左右看了看,拉着建军往楼梯间走——那里没人,只有应急灯透着微弱的绿光,能让人稍微放松一点。“张总说创新业务部要清场,除了行政对接的人,其他人都要走……我刚收拾东西,审计部就来找我要社交电商的原始数据,说投资方要查,可张昊走前,把电脑里的原始数据全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攥得手指发白:“我翻遍了他的电脑,只有那些改得面目全非的假文档——‘85%活跃度’‘30%复购率’,全是假的!没办法,我只能把之前偷偷复制的原始备份交上去,不然审计肯定要找我麻烦……李总,你说张昊怎么能这么狠?他自己卷钱跑了,把烂摊子全扔给我,我只是个做技术的,我怎么扛得住啊?”
建军接过U盘,指尖能感觉到林记民残留的温度和颤抖。他想起上周帮林记民检查终端接口时,林记民还说“等项目稳定了,想跟李总学物联网硬件”,现在却被裁得这么狼狈,心里一阵发酸:“别担心,你交了原始备份,就跟你没关系了,审计要找也是找张昊,不是找你。”
“可张昊早就跑了!”林记民抹了把眼泪,“审计的人说,要是找不到原始数据,就要追究‘技术负责人’的责任,我就是技术负责人之一啊!而且……而且张昊还把我电脑里的‘商户对接记录’也删了,现在商户找我要之前承诺的流量数据,我都拿不出来,只能让他们找公司……”
建军拍了拍他的肩,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楼梯间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两人探头一看,是创新业务部的实习生小周,蹲在创新业务部的工位旁,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面前的工牌掉在地上,上面的照片还带着刚入职时的笑容。
“她怎么了?”建军问。
“刚交了房租……”林记民叹了口气,“她上个月刚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单间,押一付三,花光了所有积蓄,现在被裁了,连这个月的饭钱都没着落,刚才收拾东西时,看到她在偷偷哭,问了才知道……”
建军想起小周刚入职时,还拿着“社交电商运营方案”来找他请教“怎么跟终端数据对接”,眼里满是期待,现在却成了泡沫破裂的牺牲品。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工牌,递给小周:“别难过了,你的方案做得很好,只是这个项目本身有问题,不是你的错。要是找工作需要推荐,我可以帮你联系之前认识的技术公司,他们缺做运营支撑的人。”
小周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接过工牌,小声说了句“谢谢李总”,又低下头,眼泪滴在工牌的照片上,晕开了一小块水渍。
看着小周的样子,建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起2011年创新业务部刚成立时的场景——那时这里挤满了人,张昊站在工位中间,拿着“社交电商规划图”,喊着“三个月实现盈利,一年上市”的口号,所有人都跟着热血沸腾,加班到深夜也不觉得累,连外卖都要订最贵的“豪华套餐”,说“以后项目成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可现在呢?那些热血的人,要么被裁,要么像张昊一样跑路;那些豪言壮语,变成了满地的垃圾和绝望的哭声;那些曾经被当成“公司未来”的项目,成了压垮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所谓的“创新繁荣”,不过是一场用金钱和谎言堆起来的幻梦,梦醒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李总,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林记民拉了拉建军的胳膊,把他拉回楼梯间,声音压得更低,“我收拾张昊的工位时,发现他的抽屉里少了一样东西——‘商户联系方式表’,就是咱们之前整理的600家商户的电话、地址、负责人姓名,还有他们的终端型号和需求,之前一直锁在他的抽屉里,现在没了!”
“没了?”建军心里一沉,“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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