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的冬夜,寒气似乎能透过墙壁渗透进来,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湿冷。
位于市郊的那处由汉东调查组秘密租下的据点。
省委副书记高育良站在地图前,手中那根早已熄灭的雪茄,被他无意识地捻动着。
他那张一向儒雅从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大战来临前的审慎与权衡。
他看到的,早已不是京海一城一地的罪恶,而是这盘棋背后,牵动着汉东与临江两省官场,甚至能直达天听的复杂棋局。
安欣则坐在一旁,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被标注为“建工集团总部”的红点。
二十年的隐忍与追寻,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所有的线索与冤魂,最终都指向了这座罪恶的金字塔。
他的内心,既有即将手刃仇敌的激动,更有对这最后决战的深深忧虑。
他太了解高启强了,那是一头在京海这片黑暗丛林里蛰伏了二十年,早已成精的猛兽,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招致最致命的反噬。
而祁同伟,作为这场风暴的绝对中心,却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白板前,白板上,用红色和黑色的马克笔,画满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资金流向图,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高启强的名字,就在这张网的最中央。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三个小时,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脑海中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着即将到来的、每一个可能的变数。
“同伟,”高育良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郑骞的口供和那份合同,已经是铁证如山,足以将高启强钉死。但是,光钉死一个高启强,不够。”
他走到祁同伟身边,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关系图上“赵立冬”的名字上,那双隐藏在老花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政治家特有的、冰冷的精光。
“赵立冬是高启强最直接的保护伞,也是李达康在京海的‘地头蛇’盟友。我们这次行动,不仅要抓捕高启强,更关键的是,必须在抓捕他的同时,拿到他和赵立冬进行利益输送的直接证据。否则,李达康一定会抓住‘证据不足’这一点,把赵立冬保下来。那样一来,我们的胜利就至少要打五折,你回汉东,也会少了一份最重要的政治筹码。”
高育良的话,一针见血。他考虑的,永远是最终的政治博弈。
安欣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张网,声音嘶哑地补充道:“高书记说的对。高启强这个人,疑心极重,为人又极其狡猾。他绝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建工集团总部,他在京海至少还有三处秘密的安全屋,用来会见重要人物和处理‘脏事’。而且他手下的核心成员,特别是他那个已经疯魔了的弟弟高启盛,身上很可能随时带着武器。强攻,很容易打草惊蛇,甚至造成我们的人员伤亡。”
一个着眼于政治全局,一个立足于本地实际。两位盟友提出的,正是这次行动最核心的两个难题。
祁同伟静静地听完,缓缓转过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焦虑,反而燃烧起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
“老师,安欣,你们说的都对。”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走到了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所以,我们的收网行动,不能是一场简单的抓捕,而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外科手术’。行动代号,就叫‘长夜’。”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将房间内所有的不安都压了下去。
“‘长夜’行动,核心是‘三线并进’,同时展开,最终要像三柄烧红的铁钳,从不同的维度,彻底焊死高启强所有的退路。”
他的激光笔,在地图上划出了第一道刺眼的红线,直指建工集团总部。
“第一线,是‘阳谋’,是明线。由方志新同志带队,手持最高检察院特批的跨省逮捕令,联合临江省公安厅的部分警力,对建工集团总部进行正面突击。这是做给所有人看的,特别是做给李达康和秦天岳书记看的。我们的行动,有理,有据,有节,完全符合程序。他们要跟我们讲‘程序’,我们就把‘程序’这张牌,打到最大!”
“方志新的任务,不是抓住高启强,而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是为我们真正的杀招,创造时间与空间。他要用最标准的流程,查封、搜证、控制外围人员,把这场戏演足。”
紧接着,祁同伟的激光笔,在地图上另外几个毫不起眼的地点,画出了数个交织的箭头。
“第二线,是‘阴谋’,是暗线。由石磊同志带领我们的‘暗剑’小组,在方志新行动的同时,秘密潜入安欣同志提供的那几个安全屋。根据我们从唐小龙那里审讯出的情报,高启强会将不同性质的黑材料,分别存放在不同的地方。石磊的任务,就是找到并拿到那份记录着他与赵立冬所有资金往来的、最核心的秘密账本。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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