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57章 分歧与重量

渡鸦投影带来的信息，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剧烈的涟漪。希望与绝望，机遇与毁灭，在这些信息中纠缠不清，让本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概率之海…万象基岩…”影织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小小的身体因为精神层面的冲击而微微战栗。作为对能量和规则最为敏感的存在，它比另外两者更能直观地感受到那片区域的恐怖。“那里…一切的常识都会失效…可能我们走进去的第一步，就会因为某个微小的概率而衰老死亡，或者…变成一团无序的基本粒子…”

它看向镇岳和狱牙，眼中充满了恐惧：“那根本不是我们现在这种状态能够涉足的地方！渡鸦说的没错，那里比死亡更可怕！”

狱牙喘着粗气，胸前的伤口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再次渗出血迹。它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那片光怪陆离的区域，牙关紧咬：“不去…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它猛地甩头，看向高空中那若隐若现的联邦侦察艇，又感受着远处那令人作呕的血祖诅咒气息和灼热的圣光波动，“留在这里，被联邦抓去当小白鼠？被那狗屁诅咒一点点耗干？还是被圣殿的疯子净化掉？”

它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前爪支撑起上半身，尽管这个动作让它疼得几乎晕厥，但它的声音却带着一股狠绝：“横竖都是死！老子宁愿去那什么概率之海里碰碰运气！至少…至少死之前，还能有机会啃下‘骰子’博士或者几个圣殿杂碎的骨头！”

它的目光投向昏迷的夜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而且…我相信他！这小子…每次都能从绝境里爬出来！这次也一定可以！那匣子不是已经…已经开始有反应了吗？！”它指的是刚才匣子与渡鸦投影同时出现的异象。

“那是共鸣！不是解决办法！”影织激动地反驳，声音尖锐，“夜刹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我们进去，很可能第一时间就会因为各种概率事件减员！甚至…甚至可能因为我们的观察行为本身，引发更可怕的后果！你根本不明白‘观测者效应’在那里意味着什么！”

它转向一直沉默的镇岳，语气带着哀求：“镇岳！你最冷静！你应该知道这有多危险！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想办法稳定伤势，唤醒夜刹！而不是去闯一个十死无生的绝地！”

镇岳庞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礁石，承受着内部核心反噬的痛苦和外部决策压力的双重冲击。它星辰般的眼眸缓缓扫过激动争执的影织和狱牙，最后落在夜刹苍白而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脸上。

影织的恐惧，它理解。那片概率之海确实充满了不可控的规则风险，对于依赖精确逻辑和稳定防御的它而言，那里几乎是天生的禁区。狱牙的决绝，它也明白。绝境之中的放手一搏，确实蕴含着一线生机，尤其是当他们几乎已经被逼到墙角，没有任何稳妥退路的时候。

它的核心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晶体碎裂般的疼痛。能量透支的反噬远未结束，维持星骸护甲的存在本身，就在持续消耗着它最后的本源。它还能支撑多久？一天？几个小时？还是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

保护同伴，是它最核心的指令，也是它存在的意义。但此刻，“保护”的定义变得如此模糊。是带着它们躲藏起来，在追兵的环伺下苟延残喘，等待渺茫的转机？还是带着它们闯入绝地，在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博取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机会？

前者，可能意味着在绝望中缓慢消亡。后者，可能意味着瞬间的、彻底的湮灭。

它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黑水晶匣子上。雷诺亲王…渡鸦…“钥匙”与“锁孔”的共鸣…还有夜刹体内那沉寂却依旧危险的深渊…

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方向。

“影织。”镇岳低沉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你的恐惧，是对的。那里的危险，远超想象。”

影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但镇岳接下来的话，却让它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狱牙说的，也是事实。”镇岳的目光扫过四周无形的包围圈，“我们…没有安全的退路了。联邦在观察，圣殿在逼近，诅咒在侵蚀。躲藏，或许能拖延时间，但无法改变我们正在不断衰弱的事实。一旦夜刹再次失控，或者我的核心彻底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它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渡鸦的出现，并非偶然。他，或者他背后的自由民，似乎在引导我们前往那里。这背后必然有他们的目的。但…就目前而言，他提供的信息，是我们唯一能看到的，可能打破僵局的路径。”

“所以…你决定…”影织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决定…进入概率之海。”镇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不容置疑。“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镇岳！”影织绝望地喊道。

“听着，影织。”镇岳打断它，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需要你的能力。在那种规则混乱的地方，你的‘真实幻象’和感知，可能比我和狱牙的力量更重要。你是我们在那片混沌中的…眼睛，和路标。”

它又看向狱牙：“你也一样。收敛你的暴躁。在那里，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概率塌缩。我们需要绝对的冷静，和…对同伴的绝对信任。”

狱牙重重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猩红的眼珠里疯狂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凝重。

镇岳最后看向昏迷的夜刹，目光复杂。它将巨大的头颅凑近，几乎能感受到夜刹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

“决定…已经做出。”它像是在对夜刹说，也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布，“接下来…就是准备迎接…未知的命运。”

它开始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能量，不再用于维持最大化的防御，而是进行内部的整合与压缩，为即将到来的、无法想象的旅程，做最后的准备。星骸护甲的光芒进一步收敛，变得如同暗沉的陨铁，只有核心处还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影织看着镇岳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昏迷的夜刹和一脸狠厉的狱牙，最终，它深深地、绝望地叹了口气，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开始拼命地压榨那干涸的精神本源，试图在进入那片噩梦之地前，恢复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抉择已定。前路，是吞噬一切的量子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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