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集体狩猎结束后,南洋城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繁荣时期。
没有了猛兽的威胁,城市的扩张速度陡然加快。
大片的雨林被开垦成肥沃的田地,新的居民区如同雨后春笋般向外延伸。
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安居乐业的幸福与满足。
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某种深刻的、足以动摇整个社会根基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南洋城的制陶工坊,是这座城市最繁忙的地方之一。
这里拥有何维亲自设计、能达到更高温度的龙窑。
柳江人带来的优质高岭土,在这里被塑造成各种坚固耐用的生活器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名叫杨石的年轻人,是工坊里最出色的工匠。
他还不到二十岁,是第一批跟随何维走出姆鲁山的尼亚人,被赐予“杨”姓。
他不像江氏的猎人那般勇武,也不像柳氏的族人那般擅长言辞,他沉默寡言,却有一双惊人灵巧的手。
在掌握了基本的制陶技术后,他便不再满足于制作那些粗笨的瓦罐和水盆。
他开始尝试在陶坯上刻画花纹,模仿他见过的树叶、水波和云彩。
他花费大量的时间,研究釉土的配比,希望能烧制出更光滑、更美丽的颜色。
对他而言,制陶已经从一项单纯的“劳动”,升华为一种“创造”。
最近,他更是将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一件“作品”的制作中。
南洋城确立了新的婚姻制度后,他与一位名叫柳叶的姑娘相爱,并即将在下一个丰收节正式组建家庭。
他想为自己的新娘,亲手制作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
那是一只陶碗。
一只和他制作过的任何器皿都截然不同的陶碗。
它的胎体均匀而轻薄,碗壁光滑如镜。
杨石用一根磨尖的骨针,在碗身上,精心刻画了一圈细密的、如同柳叶般的纹路,那是他对未婚妻名字最质朴的表达。
更令人惊叹的,是它的颜色。
经过上百次的失败后,杨石终于成功配比出一种新的釉料,烧制出了一种介于天青色与月白色之间的、温润如玉的色泽。
这只碗,静静地放在那里,便仿佛盛着一捧清澈的湖水,美得令人心醉。
当这只碗从龙窑中取出时,整个工坊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发出阵阵惊叹。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陶器,它完全超越了“用具”的范畴,是一件足以让人珍藏的艺术品。
杨石将这只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笑容。
他拒绝了其他人想要触摸的请求,用一块柔软的麻布将其仔细包裹起来,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那是他和柳叶即将入住的新家,一间刚刚建好的、带着一个小院子的独立木屋。
这只碗,是他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全部期盼,是他作为丈夫,献给妻子的第一份礼物。
在杨石的心中,这只碗,毫无疑问,是属于他,也只属于他和他家人的“私有物品”。
然而,他那朴素的、源自本能的观念,却即将与这个时代陈旧的规则,发生一次剧烈的碰撞。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中心广场上再次燃起篝火。
今天又是一次小规模的丰收,人们聚集在一起,分享着食物与喜悦。
柳叶捧着那只青白色的陶碗,在同伴们羡慕的目光中,盛了一碗鲜美的鱼汤,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杨石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心爱的姑娘,心中充满了满足。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石,你这小子,烧出了这么好的碗,怎么就自己藏着用?”
说话的,是柳氏的一位长者,名叫柳山。
他德高望望,在旧部落时代,负责管理部落的器物和工具,思想极为保守,对旧有的传统有着近乎顽固的坚守。
杨石愣了一下,解释道:“柳山阿叔,这是我专门给我家柳叶做的。”
“什么你家的?胡说!”柳山眉头一皱,声音提高了几分,“你用的陶土,是不是大家一起挖的?你用的龙窑,是不是大家一起建的?南洋城的东西,都是大家的!哪有什么你家我家的分别!”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些老一辈柳江人的共鸣。
他们点头附和,觉得理应如此。
在洞穴里生活了一辈子,他们早已习惯了所有东西都属于集体,这种观念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杨石的脸涨红了,他站起身,争辩道:“土是大家的,窑是大家的,没错!可这碗上的花纹,是我一笔一划刻上去的!这颜色,是我一个人试了几百次才烧出来的!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凭什么就和那些随手捏的土碗一样,要大家轮着用?”
他的话,同样也说出了许多年轻工匠的心声。
他们能理解杨石的感受,他们也渴望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够得到特殊的承认。
柳山被噎了一下,但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逻辑,他指着那只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好东西,就该大家一起用!拿过来,今天该轮到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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