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岩之渠!”
何维的声音,如同最终的裁决,回荡在广阔的淀山湖畔。
工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的欢呼。
他们或许不明白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深层含义,但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这名字里有山川的坚毅,有流水的清冽,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的神,何维大人亲口赐予的名字。
人群中,陈岩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誉感,如同温暖的湖水,包裹了他。
清岩,清岩!
这名字里,不仅有自己日夜操劳的印记,更包含了老师对这条渠水质纯净的期许。
这是何维老师对他最大的肯定!
陈岩激动地看向身旁的林沐,想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林沐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岩一愣,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林沐转过脸去,哽咽着说:“没事,你别管我。”
她的心,在何维说出“清岩之渠”那一刻,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清岩之渠。
清……岩……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正安静地站在何维身侧,光彩照人的女子——木青。
她又看了一眼身旁,因为被赐名而激动不已的陈岩。
是了。
一个是“青”,一个是“岩”。
一个是这场瘟疫中力挽狂澜的医者,一个是在工程中任劳任怨的基石。
他们都配得上这份荣耀。
可是……我呢?
林沐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过去那几个月,自己不眠不休,伏在沙盘前演算数据的日日夜夜。
闪过了自己拿着那根简陋的“连通水准仪”,在崎岖的山路上反复校准高差的艰难。
闪过了自己为了计算出最完美的渠壁坡度,而熬红的双眼。
在这条渠里,同样流淌着我的心血啊……
一种从未有过的、细微而酸涩的情绪,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这太狭隘了。
但她控制不住。
她看着何维,看到他的目光在扫过木青时,那份不加掩饰的欣慰与赞许,心中的那根刺,扎得更深了一些。
她低下头,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了沉默之中。
……
七天后,“清岩之渠”的通水典礼,在上海港郊外的引水渠入水口,隆重举行。
一座由石材、青铜和经过海漆处理的硬木构成的水闸,已经拔地而起。
这是林沐和陈岩联手设计的杰作,它将成为上海港的“生命阀门”,精准地控制着来自淀山湖的水量。
数千名上海港的民众,将入水口围得水泄不通。
何维站在巨大的青铜绞盘旁,亲自握住了粗大的摇杆。
在万众瞩目中,他缓缓地转动了绞盘。
“嘎吱——嘎吱——”
沉重的的机括声响起。
巨大的闸门,在一连串青铜齿轮的咬合下,缓缓升起。
“来了!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紧张而期待的呼喊。
一股清澈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湖水,从闸门下奔涌而出,如同被囚禁已久的玉龙,发出一声欢快的咆哮,一头扎进了那条承载了太多血泪与希望的引水渠中!
水流的速度并不快,但势不可挡。
它平稳而有力地向前推进,冲刷着洁净的渠床,抚摸着坚实的渠堤。
人群跟随着水流,沿着渠岸一路奔跑、欢呼。
少年李虎也夹在人群中,他看着那股清流,从自己曾经挥汗如雨的第三区段流过。
他仿佛能听到,长眠于地下的九十一位叔伯兄弟们,发出的欣慰叹息。
水流过丘陵,穿沼泽,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芒。
最终,在无数人噙着泪水的目光中,第一股来自淀山湖的清泉,成功地注入了上海港城外新建的蓄水池中。
“哗啦啦——”
那声音,是这个时代,最动听的乐章。
……
清岩之渠的建成通水,为上海港带来的,是一场脱胎换骨的巨变。
影响最直观的,是民众的日常生活。
严格的用水配给制被彻底废除。
少年李虎的母亲,第一次打开自家院中新安装的竹筒龙头时,看着那源源不断流出的清澈活水,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终于可以不再计算着每一滴水的使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为家人洗一次澡,将所有的衣物都洗得干干净净。
整座城市,都仿佛被这股清泉洗涤一新。
街道上,不再有因为缺水而积攒的污秽与恶臭。
空气中,都似乎多了一丝来自淀山湖的甘甜。
工业,是第二个被彻底激活的领域。
盐务司内,王波看着“霜盐”车间的产量,笑得合不拢嘴。
有了充足的淡水,“二次结晶法”终于可以大规模地推广。
产量翻了十倍不止的“霜盐”,如同白色的金子,被一船船地运往铜都联盟的各个城市,为上海港换回了海量的铜都币和物资,让这座年轻的城市的金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充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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