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的心情,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他知道,鱼汛只是暂时的,是海洋在发过脾气后,偶尔的慷慨。
真正的稳定,绝不能建立在这种不确定的馈赠之上。
上海港必须拥有大片农田,才能保证人口增长后的食物供给。
“张武。”何维的声音,将兴奋中的年轻人拉回了现实,“鱼干,只是我们的储备粮。我们的开垦土地种植稻谷,才能保证粮食安全。”
张武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神色变得凝重:“老师,海滩这边的土地都被海水泡过了,我带人试过,连最耐活的咸羊草都长不出来。我们必须向内陆寻找新的耕地。”
“陈岩的勘探队,有什么发现吗?”何维问道。
“有。”张武从怀里掏出一张用竹浆纸地图,铺在了何维面前的沙地上,“陈岩说,在我们营地的南侧,越过一片丘陵,有一片面积非常广阔的沼泽地。”
沼泽?
何维的眉头皱了起来。
“沼泽里,能种地吗?”张武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不一定。”何维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片用交叉线条标记的未知区域,“寻常的沼泽不行,但如果那是一片淡水沼泽,并且拥有足够肥沃的淤泥,那么它对粟米来说是灾难,但对另一种作物来说,或许是天堂。”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云算在彭头山培育出耐寒高产的“北丰一号”水稻。
或许,这片未知的沼泽,将是“北丰一号”水稻的第一块试验田。
“明天一早,准备一支三十人的探险队。”何维下达了命令,“我亲自带队,去看看那片沼泽。”
第二天,黎明。
一支由何维亲自带领,由张武和陈岩辅佐的精锐探险队,离开了热火朝天的海港营地,向着南侧未知的丘陵地带进发。
这片丘陵,是海港天然的西部屏障,上面覆盖着茂密的亚热带丛林。林中潮湿闷热,藤蔓盘根,几乎没有下脚的路。
卫兵们不得不用青铜斧和砍刀,在前方开路,没有青铜器,是无法亚热带丛林的。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和昆虫。
陈岩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不断地采集着各种样本,用随身携带的纸笔,兴奋地记录着。
走了近两个时辰,当他们终于翻过最后一座山丘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广袤无垠的、笼罩在晨雾之中的巨大沼泽,如同史前巨兽的灰色皮肤,铺展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充满了原始与野性气息的景象。
沼泽的面积,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一眼望不到边际。
水面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和奇异的水生植物。
偶尔有不知名的水鸟,从芦苇丛中惊起,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鸣叫,给这片死寂的世界,增添了一丝生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水草腐烂和淤泥混合的味道。
“老师,这地方也太大了。”张武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地。”
“陈岩,”何维看向了一旁的学者,“取水样和土样,分析盐碱度。”
陈岩立刻行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沼泽边缘,用一根长长的竹管,从几个不同的地方,分别采集了水样和底层的淤泥。
他将水样滴在舌尖上,仔细地品味。
又将淤泥放在手心,用手指捻了捻,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老师!是淡水!完全没有咸味!而且您看这淤泥!”
他将那黑色的、散发着浓郁气味的淤泥递到何维面前,“纯黑色的腐殖土!比我们在铜都城周边见过的任何一种土壤都要肥沃!这简直就是为水稻而生的土地!”
何维接过那捧淤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
但是,一个更加棘手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眼前这片肥沃的土地,是一片泽国。
想要在这里种上水稻,就必须先——排干积水!
这几乎等同于与天地争田,与河海争地!
这是一个比建造“竹龙”和“石基要塞”更加疯狂,也更加宏大的构想。
张武和陈岩看着何维沉思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能猜到老师在想什么,但这个念头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排干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
这是人力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何维没有说话,他只是沿着沼泽的边缘,缓缓地走着,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地势。
他发现,这片巨大的沼泽,并非完全水平。
它的西侧地势稍高,东侧则明显更低,而最低处,恰好连接着一条最终汇入大海的、蜿蜒的入海小河。
这个发现,让何维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光。
“陈岩,张武。”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在!”两人立刻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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