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柳 壹佰捌拾玖 生死不明

凤府——

“昨日驿卒进城，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落鹰峡出事……”

“这地方就在京城往青州府的路上，桥桥，你说会不会是……”

竹婉秀满眼担忧，不安地将手搭到柳烟桥手上，说着，声音忌讳般打停。

柳烟桥握住竹婉秀的手，让她安心：

“夫人，您放宽心，青凌已经去打听了，不会有事的。”

虽是这样说，可柳烟桥却也是惴惴不安。在听到风声后，她的心里就七上八下，一阵阵地心悸。可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两颗心悬起，不安地等待着答案。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喧哗，夹杂着惊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彻底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院中坐着的两人如惊弓之鸟，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门外响起青凌近乎哭腔的声音：

“夫人！夫人——”

声音里的哀切，在瞬间便让两人的全身都凉了下去。

竹婉秀忙迎上前，目光死死盯着青凌，几乎现出一种恳切，说话的语速都快了许多：“打听到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柳烟桥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双手攥紧，全部的指甲几乎都嵌进肉里。她几乎已经猜到什么，静静等着青凌开口，丢出“斩立决”的令签。

见到二人，青凌绷不住，一层水汽蒙上了眼底，他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晰，可声音却控制不住发颤：

“落鹰峡山崩，赈灾团遇险，少爷……生死不明。”

一句话，宣告了二人的死刑。

“生死不明”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穿了竹婉秀的心口。她身形晃了晃，扶住桌沿才稳住。

柳烟桥闻言，呆在原地，脑中瞬间被一片空白吞没。除了耳边的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见了。

“生死不明……”她喃喃复述，似乎想从这四个字中咀嚼出一丝希望。可最后眼泪先比希望涌了出来。

生死不明？

这怎么可能呢？就在前几日，她还同自己说等她回来，她才刚走没多久，她的行囊都是自己同她一起收拾的。

就在前段日子，她们还一起放了河灯，她还在一遍遍跟自己念叨，说……她们明年就成婚……

小竹说欺君之事或将败露，她都想好了，届时若躲不过，欺君也好，抗旨也罢，她都同她一起，哪怕是一同赴死……

柳烟桥猛地抓住青凌：

“你当真打听清楚了？”

青凌忍住眼泪点头。虽上头有意封锁消息，打听消息费了些功夫，可此事太大，驿卒是在众目睽睽下进的城门，真要瞒，怎么瞒得住？

女子一个踉跄，青凌想伸手去扶，可她却自己稳住了身形。

悲怆之下，最先拿出主意的是竹婉秀。

她到底是大家长，虽平日里温吞，却能撑得住局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稳住情绪，泛红的眼睛露出坚定之色，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十分决断地下令，

“青凌，备马！点齐府中护卫，带上最好的药品和探路好手，立刻随我出城，前往落鹰峡！”

青凌一愣：“夫人……”

“照我说的去做，快！”竹婉秀不容置疑再次下令。

男子犹豫，但很快，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夫人，”柳烟桥上前，恳求地看向竹婉秀，“也带上我吧。”

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点头：“好……”

竹婉秀知道青凌在犹豫什么，此时结果尚未有定论，擅自前往灾区，有失体统，若被有心之人抓住这点，必然会以此大做文章。

但她必须去，哪怕朝廷大队人马、各方势力介入，她也要亲自找到凤遇竹！

……

灾后的落鹰峡，如同被巨神以蛮力撕裂的土地，满目疮痍。

巨大的山石阻塞了曾经的官道，折断的树木与破碎的车驾、旗帜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与一种更深沉的死亡气息。朝廷派来的兵士在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如同工蚁般在进行着清理和搜救，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浓重的悲戚与疲惫。

就在这一片混乱与哀鸿中，两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破了最外围兵士试图设立的脆弱警戒线。

马背上，正是竹婉秀与柳烟桥。她们的脸上沾满尘土，一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焦虑与期盼。

青凌紧随其后跟上，随着风风火火下马的二人奔向坍塌的废墟。

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三颗心一齐跌落谷底。

“遇儿——！我的遇儿在哪里？！”

竹婉秀勒马落地，声音嘶哑地高喊，目光如同梳子般疯狂扫过每一个忙碌的身影，每一具被抬出的残缺不全的躯体。看着一个个面目全非的遇难者被抬出，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

柳烟桥紧随其后，她死死咬着下唇，已经无法出声，一双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焦急地在废墟与人群中徒劳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一道道身影从她眼前走过，没有一个是她想寻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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