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一早,贵妃娘娘又来看望夏芷澜,告知他进宫见皇上,包括四时祭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和礼仪。忙了一整个上午,夏芷澜深感古代宫廷礼仪的繁琐和折腾,光是磕头就有十几种磕法,这不跟茴字有几种写法一样,心想有这闲功夫放在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上不更好么?贵妃又从吏部借来了中央官员花名册和画像,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人物一定要对清楚,以免到时候认错人或什么的,就有失皇家体面了。夏芷澜只能诺诺称是,亏得自己职业记者出身,记这些人物自然无需费神。送走了贵妃娘娘,她马上赶往秘书监,一进崇文阁,便开口道歉:“曾夫子实在对不起,早上贵妃娘娘来看望,耽搁了许多时辰,让你久等了。”
“无碍”,曾夫子正在读一册书,头也没抬地说道:“五殿下日理万机,当以皇室为先,请不必介怀。”
夏芷澜继续来到昨日未读完的典籍处,刚好坐在曾夫子身边,一阵迷香悠悠传到鼻尖,太好闻了,夏芷澜不禁脱口问道:“夫子喷的是什么香水呀,迪奥还是香奈儿?”
“什么?”曾夫子一脸懵。
夏芷澜知道自己失言,马上解释道:“对不起夫子,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闻到有一股果木混合花蕊的幽香从你身上传来,让人十分舒适,与我以前接触过的香气大不相同,故而才有此一问,只是求知,没有他意。”
“哦哦,这是我自制的辛香,是将细辛研碎,桃花晾干,然后将两者混合点燃,以作熏衣用。”曾夫子看着五皇子眼神清澈,一脸真诚,感觉他确无失礼,便解释道:“你闻到的便是我衣服上的熏衣香。”
“原来如此”,夏芷澜恍然大明白,“怪不得如此清幽。”
“那殿下刚才所说的,迪奥、香奈儿是什么?”
“咳咳,那也是我以前调制过的香料”,夏芷澜想到现在顶着一副男儿身,不敢说自己用过香水,便诌道,“送给宫中贵妃用的。”
曾夫子回了一句,“想不到殿下还有此爱好。”便没再说话,看了一会儿册子,就出去崇文阁了。
夏芷澜有些听不懂曾夫子的语气,一边感叹女人心海底针,一边发现自己也是个女的,转而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古人撒谎。只得摇摇头叹叹气,继续读他的新世界资料。
“曾夫子,你怎么看待《竹书纪年》这本书呢?”夏芷澜还是忍不住问起这个问题。
“殿下对此书感兴趣?”
“夫子,这《竹书纪年》说舜把尧囚禁在平阳,禹又起兵讨伐舜,和我们平日里读的《史记》完全不同。你说这竹简上的墨字,到底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曾夫子俯身轻点“舜囚尧于平阳”字样,回道:“殿下可曾想过,史书从来不是照妖镜,而是织锦缎?”她端起茶盏,起身说道:“太史公要织儒家仁德的锦,这竹简作者偏要绣法家权变的纹。您看这‘禹伐舜’三字,拆开看是兵戈相向,合起来却是政权更迭的暗流。”
夏芷澜也起身道:“那伊尹放逐太甲这段更蹊跷!《孟子》里说伊尹是宰相典范,这里竟写他自立为王七年,最后被太甲反杀。这哪是圣贤传记,分明是宫闱秘闻嘛!”
曾夫子从博物架上抽出一只木匣中,从中取出甲骨文拓片,“殿下请看这商代卜辞,伊尹与太甲同受祭祀,却无‘放太甲’记载。”她将拓片覆在竹简上,继续道:“竹简作者敢写‘伊尹放太甲于桐’,恰是因他不必像司马迁那样,给后世帝王编造君臣佳话。”
夏芷澜盯着重叠的甲骨文与竹简,“夫子是说,这书在撕开历史的假面?”她笑道:“那共和行政岂不成了共伯和的独角戏?《史记》里周公召公二相辅政多体面,这里倒写得像权臣篡位一样。”
曾夫子微微一笑:“妙哉!这竹简最妙处,正在于它不体面。”忽然她收起笑容,“但殿下需记得,史书从来都是任人打扮的姑娘。竹简穿的是法家黑衣,《史记》披的是儒家素袍,而金文甲骨——则是姑娘未着脂粉的素颜。”
夏芷澜若有所思道:“所以读史不该问谁在说谎,而要思量为何说谎?”她拱手道:“夫子,我明日想去太史局看商代青铜器,听说铭文里藏着比竹简更早的故事。”
曾夫子目露欣慰,道:“殿下已得治史三昧……青铜会锈,竹简会蠹,唯有追问真相的这颗心,要永远鲜亮如初。”
这日夏芷澜又在秘书监待了大半天,直到橙卿过来提醒她才回府。刚到王府门口,发现有一大堆人马正在往回转,吓得夏芷澜赶紧弃车——与橙卿二人偷偷溜至后门处,对了暗号才进了门。橙卿撇嘴道:“殿下,我们不能每次都偷偷摸摸回府吧?”
“唉,我也不想啊”夏芷澜无奈道:“要是被那些官员发现了,不得忙死我啊。”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还得假装熟络接待,真是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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