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里的苦涩漫过舌尖时,我望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忽然想起晓眉生前熬药的样子。她总说良药苦口,可此刻这苦味里,分明还藏着别的滋味——像雪儿手腕上未愈合的伤口,像她昏迷时额间的冷汗,像那两朵用至亲之血催开的奇花。
“爸,喝了吧。”雪儿把药碗递到我手里时,脸色比纸还白。她的袖口挽着,露出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的地方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
我接过药碗的手止不住地抖。三天前,我在处理陆军余孽时中了埋伏,对方用的毒很怪,军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气息渐弱。雪儿守在我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突然站起身,说要去采药。
“那两种花太凶险了,爸不治了……”我拉着她的手,声音微弱。碧血真情七叶花三百年一开,千年雪莲花更是三千年难遇,古籍上说,要用至亲之血浇灌才能提前绽放,且成功率微乎其微。
“爸胡说什么。”她掰开我的手指,眼里的坚定不容置疑,“我是您的女儿,您的毒,我必须解。”
她走的那天,龙海下了场暴雨。我躺在病床上,听着窗外的雷声,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晓眉当年生雪儿的时候难产,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护好我们的雪儿……”可我这个当爹的,不仅没护好她,还要让她为我去冒生命危险。
三天后,雪儿回来了。她是被亲信们抬回来的,身上的衣服划破了无数道口子,沾满了泥土和血污。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朵花——七叶花红得像血,花瓣上还沾着血丝;雪莲花白得像冰,花蕊处却泛着淡淡的粉。
“成了……”她笑着说,刚说完就咳了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此刻,药碗里的苦涩越来越浓。我知道,这药的主药,就是那两朵用她的血催开的花。她划破了两个手腕的动脉,用至亲之血浇灌那两株沉睡的奇花,赌那三成和七成的概率——她赌赢了,却也耗尽了力气。
“雪儿,爸对不起你……”我哽咽着,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却在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流,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游走,驱散着体内的寒气。
雪儿看着我喝完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她刚想说什么,忽然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雪儿!”我惊呼着扑过去,抱住她滚烫的身体。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呼吸急促,嘴唇干裂,手腕上的纱布又渗出了新的血迹。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成了我这辈子最漫长的煎熬。雪儿发着高烧,时而昏迷,时而呓语,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些模糊的话。
“师父……我做到了……”
“叶雨……对不起……这次我没做错……”
“爸……药不苦……你要好好的……”
我守在她床边,一遍遍用温水给她擦身降温,听着她的胡话,拼凑出她采药的经过。她去了极北的雪山,在冰缝里找到了千年雪莲,割开手腕时,血刚滴到花瓣上就结了冰,她只能用体温融化冰层,一滴滴喂给雪莲;她又去了南疆的毒沼,七叶花长在毒藤中间,她为了靠近,手臂被毒藤划得血肉模糊,血滴在花叶上时,差点被反噬的毒气熏晕。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我握着她滚烫的手,泪水滴在她的手背上,“爸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回应我。高烧中的她,眉头紧紧皱着,像是还在忍受雪山的寒冷,毒沼的灼痛。我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摔破了膝盖,哭着跑回家,我给她上药时,她咬着牙说“不疼”——这孩子,从小就倔强,什么苦都自己扛。
第三天夜里,雪儿的体温突然降到了冰点。军医们都摇着头说“尽力了”,我却死死抱着她,一遍遍地叫她的小名:
“雪儿……醒醒……看看爸……”
“雪儿……爸好了……你别睡……”
“雪儿……你不是说要彼此守护吗?爸还没护够你呢……”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我想起她9岁那年救龙凌时的勇敢,想起她15岁在码头淋雨时的孤独,想起她戴上元帅铠甲时的坚定——我的雪儿,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怎么能就这么倒下?
“雪儿……爸错了……爸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把她抱得更紧,声音嘶哑,“你醒过来,爸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想建多少个海军基地,爸都帮你……你想找遍天下的奇花异草,爸陪你去……”
就在这时,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我屏住呼吸,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曾映过雪山冰湖、毒沼瘴气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雾,却定定地看着我。
“爸……”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药……苦不苦?”
“不苦……一点都不苦……”我喜极而泣,连忙把她扶起来,给她喂了口水,“雪儿,你感觉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个虚弱的笑:“我没事……爸好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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