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体长卷”与“心灵游观”的核心理念得到了陈老的肯定和团队的基本认同,项目得以顺利推进。然而,当讨论深入到艺术中心核心展陈区域——‘古典艺术瑰宝厅’ 的具体设计方案时,一场更为激烈的理念冲突,在苏晚与团队另一位资深设计师,负责展陈规划的钱永铭之间爆发了。
钱永铭年近五十,在国内博物馆展陈领域深耕二十余年,经验丰富,资历深厚,但也因此形成了极其稳固甚至有些保守的设计观念。他推崇的是那种庄重、肃穆、极具仪式感的“殿堂式”展陈方式——厚重的墙体、深邃的空间、单一聚焦的灯光,强调文物的神圣性与观众的仰视感。
会议上,钱永铭展示了他的初步方案:一个对称、轴线分明、层高极高的宏伟大厅,采用深色石材和金属,灯光集中在独立的玻璃展柜上,营造出一种近乎宗教般的静谧与威严。
“古典艺术,尤其是青铜、玉器、书画,是我们民族的瑰宝,是需要怀着敬畏之心去瞻仰的。”钱永铭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的方案,最能体现这种文化的厚重与尊严。我们必须让观众一进入这里,就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感受到历史的份量。”
几位团队成员,包括之前对苏晚有所改观的吴老和周女士,看着钱永铭效果图中那熟悉而经典的“博物馆范式”,都微微颔首,显然认为这是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选择。
然而,苏晚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这个方案,技术上是成熟的,气质上是典雅的,但它与她提出的“游观”理念,几乎是背道而驰。它将文物与观众隔绝开来,强调的是“仰视”与“距离”,而非“融入”与“对话”。
“钱老师的方案非常经典,能很好地凸显文物的珍贵。”苏晚斟酌着开口,先给予了礼节性的肯定,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我们希望艺术中心是一个‘可游可居’的‘立体长卷’,那么‘瑰宝厅’作为这幅长卷中最为浓墨重彩的‘画心’部分,是否可以考虑打破这种传统的‘殿堂’格局,营造一种更亲近、更具探索性的观展体验?”
钱永铭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扶了扶眼镜,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苏总监,我理解你年轻,想法新颖。但展陈设计,尤其是国宝级文物的展陈,首要的是安全、是尊重!你那种‘游观’的想法,放在公共区域、当代艺术区或许可以,用在瑰宝厅?太儿戏了!让观众在里面‘游’?万一造成拥挤,损坏了文物,谁来负责?那种轻松随意的氛围,又如何体现古典艺术的庄严?”
他的质疑如同连珠炮,带着资深前辈对年轻后辈“不懂规矩”的训诫意味。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苏晚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她早有预料会遭遇这样的阻力。
“钱老师,安全与尊重永远是第一位的,这一点我完全赞同。”她语气平和,却毫不退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牺牲体验的深度。‘游观’并非无序的嬉戏,而是通过精心的空间引导和叙事设计,让观众从被动接受信息,变为主动探索和发现,从而与文物建立更深层次的情感连接。”
她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连接投影,展示出几张精心准备的图片。
“请看,这是大英博物馆重新设计后的中国厅,他们采用了非对称的流线布局和场景化的展陈方式,将文物置于其历史语境中,观众穿行其间,仿佛漫步于古代中国,反响非常好。”她先引用了一个国际知名案例,证明这种理念的可行性,并非她异想天开。
接着,她切换画面,展示的是中国宋代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再看我们自己的传统。”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中国画的‘可游可居’,并非真的让人住进去,而是通过高超的构图和意境营造,让观画者在精神上‘走入’画中,体会‘行旅’的过程。我们的‘瑰宝厅’,为什么不能成为这样一幅‘立体的行旅图’呢?”
她开始阐述自己的具体构想:“我们可以打破完全对称的格局,利用高低错落的展台、半透明的隔断、借景的手法,创造出一条蜿蜒曲折、移步换景的‘探索路径’。灯光不再是单一的聚焦,而是根据文物的特性和空间的节奏,营造出明暗交替、富有韵律的光影环境,引导观众的情绪起伏。”
她甚至大胆地提出了一个细节:“比如,在展示一套编钟时,我们是否可以设计一个互动区域,在不接触文物的前提下,通过传感技术,让观众‘听到’敲击不同编钟发出的远古声音?这不是亵渎,这是让冰冷的青铜‘活’过来,与今人对话。”
“胡闹!”钱永铭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红,“编钟是礼器!是国之重器!怎么能弄成这种……这种游乐场一样的把戏!苏总监,你这是在用西方的、娱乐化的东西,玷污我们传统文化的纯洁性!我坚决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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