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内的篝火终究没能抵挡住极北之地的严寒,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不甘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最后一点暖意被刺骨的寒冷吞噬,明月下意识地将怀中那个冰冷的暖手炉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从这装着云微最后痕迹的器物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温暖。
凌风靠在冰壁上,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睫显示他并未沉睡。云澈蜷缩在明月的裘皮里,呼吸均匀,眉心的莲花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那场幻境带来的侵蚀似乎暂时被同心莲的投影压制了下去。
死寂中,只有洞外风雪永无止境的呼啸。
突然,凌风的耳朵动了动,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洞口方向。明月也瞬间警觉,抱紧了暖手炉和怀中的寒玉冰匣。
有脚步声!极其轻微,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细响,正朝着冰洞而来!不是野兽,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凌风无声地移动到洞口边缘,长剑悄然出鞘半寸,对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会意,立刻唤醒云澈,将他护在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那几片未燃尽的血书碎片。
脚步声在洞口停下。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韵律:
“风雪迷途客,可否借一地暂避严寒?”
这声音……明月和凌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这声音,与之前在破庙中那个神秘斗笠客的声音,有**分相似!
凌风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门外何人?”
外面沉默了片刻,随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故人。为‘炉中烬’与‘匣中引’而来。”
炉中烬!匣中引!
他果然知道暖手炉和魂引!
明月的心脏狂跳起来。凌风握剑的手也更紧了,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移开了堵在洞口的石块。
洞口的光线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为首者,依旧戴着那顶遮住面容的斗笠,披着厚重的蓑衣,正是破庙中的神秘人。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装束的随从,沉默如磐石。
神秘人的目光先在凌风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明月怀中紧抱的暖手炉和那个寒玉冰匣上,最后,扫过被她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的云澈,尤其是在孩子眉心的印记上停顿了一下。
“看来,你们经历了不少。”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迈步走进冰洞,随从则守在了洞口。
冰洞本就不大,他的到来让空间更显逼仄,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前辈,”明月鼓起勇气开口,“您上次提及同心莲……”
神秘人抬手打断了她,径直走到那堆已经熄灭的篝火灰烬旁,蹲下身,伸出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捻起一点灰烬,在指尖搓了搓。
“同心莲乃天地灵物,强求不得。机缘未至,踏遍雪山亦是徒劳。”他淡淡道,目光却转向明月,“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地。追兵已至百里之外,为首的,是赵擎。”
赵擎!太皇太后的头号鹰犬!他竟然亲自追来了!
凌风和明月脸色骤变。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与赵擎率领的精锐抗衡。
“前辈有何指教?”凌风沉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此人深不可测,或许真有办法。
神秘人站起身,从蓑衣内取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瓷瓶,釉色鲜红如血,却又在红光中透出细腻的白色纹路,瓶身圆润,造型古朴,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釉里红瓷瓶。”神秘人将瓷瓶递给明月,“瓶内有双胆,一胆藏假死药,遇水即溶,服之气息全无,七日方醒;另一胆藏鸩酒,见血封喉。”
明月接过瓷瓶,触手温凉,瓶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她不解地看着神秘人。
“赵擎要的是活的,尤其是这个孩子,”神秘人指了指云澈,“以及你们身上的东西。假死药,可助你们暂避锋芒。”
“那鸩酒……”凌风皱眉。
“障眼法,亦是……决绝。”神秘人的声音依旧平淡,“若事不可为,假死难成,此物可保你们不受折辱,亦能……迷惑敌人。”
这竟是一个如此残酷的选择!要么假死求生,赌七日后能醒来的渺茫机会;要么,在绝望时饮鸩自尽,保全最后的尊严,甚至可能让敌人误以为他们已死而放松警惕。
明月握着瓷瓶的手微微颤抖。这冰冷的选择,如同这极北的寒风,刺入骨髓。
“为何帮我们?”凌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神秘人转向他,斗笠下的阴影仿佛能吞噬光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亦为……了却一段旧缘。”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暖手炉,“骨灰扬海,并非终点。血书碎片,亦非全部。”
他话中有话,但显然不愿多言。他转身走向洞口,留下最后一句:“往东三十里,有一处废弃猎屋,可做暂栖之地。能否抵达,看你们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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